白冰冰抓著蘇小薔的頭發,臉上滿是陰鷙與邪氣。
她用力晃了晃蘇小薔的腦袋,聲音挖苦。
“顧隊長,真不是我說你,但是你怎么這么點的小事都處理不好啊?”
“拖拖拉拉的,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不遠處,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逼近,如同死神的喪鐘。
蘇小薔抬起頭,但那張精致的小臉沒有像往日那般煞白,而是瞪著顧均。
【放開我,我要回家】
【你騙我,你是人販子,是壞人】
看著筆記本,顧均眼中滿是駭人的戾氣,一把揪住了蘇小薔的衣領,厲聲咆哮。
“蘇小薔,你別不識好歹!無論再怎么樣,當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在沙漠里渴死了!”
“你這條命是欠我的!懂嗎?所以就算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叫你去死也一樣!懂不懂?”
望著自己手上瘀血的牙印,顧均真的是怒火中燒。
其實,他本來還有那么點心軟的,想著要不要放蘇小薔一馬。
可這蘇小薔,居然敢反抗自己!?
這女人,可是自己親生救的,算是欠自己一條命啊!自己好心收留她兩年,居然還敢翻臉不認人?
見蘇小薔還想反抗,顧均猛地伸出手,直接粗暴地拎起蘇小薔的衣領、狠狠地將蘇小薔往前一甩!
砰!!!
蘇小薔摔倒在地。
但她馬上踉蹌地起身,一瘸一拐朝著門口的顧均跑去。
【別關門】
女孩張開嘴巴,喉嚨中發出模糊的氣音,急得落下淚來。
【求求你,別關門,別把我丟在這】
轟隆隆——
沉重的合金大門卻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閉合,震得墻壁上的冰屑簌簌落下。
最后映入蘇小薔眼簾的,是門外,顧均那張在幽綠應急燈光下猙獰到極致的面龐,以及白冰冰嘲弄的笑容。
好冷啊,她要死了嗎?
空氣中,好像有看不見的亡魂在瘋狂地切割著她的皮膚、肌肉、鉆進她的五臟六腑,冷得她渾身發抖。
蘇小薔低下頭,縮成了一團。
她感覺心口好疼,好像被凍裂了,碎成無數尖銳的冰片,隨著每一次心跳,狠狠地扎向更深的地方,讓她止不住想要落淚。
她不想死。
她才剛知道,原來自己是被顧均拐來的。
她想回家,不想被丟在基地外面的垃圾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在無人注意的地方。
蘇小薔忍不住哭了出來,纖長的睫毛上,凝結的淚珠化成冰霜。
死亡的喪鐘,伴隨著風聲低低響起。
冷庫的溫度越來越低,零下60度的氣溫,蘇小薔連呼吸都如同刀割。
蘇小薔開始覺得越來越困。
睡一覺吧,睡一覺,就不難過了。
這么想著,蘇小薔閉上了眼睛。
穿著白裙的女孩,全身上下滿是冰霜,嘴唇發紫地縮在角落。
但忽然,一股炙熱氣息,裹著熱浪襲來。
好溫暖,這是什么?
蘇小薔沒有多想,踉蹌著抱住了身前這份高大的溫暖,將臉埋入聳起的暖意之中取暖。
暖和的墻壁,摸起來硬硬的,又軟軟的......
蘇小薔伸出小手,好奇的打量了起來。
可隨著她的撫摸,這面滾燙的墻壁開始詭異的震顫。
隨即,急促的喘息低低響起。
奇怪,墻壁會叫?
蘇小薔將臉貼向了墻壁,用手繼續亂摸起來。
“摸夠了嗎?”
突然,“墻壁”發出低沉而慵懶的聲音,像是許久未曾開口般的沙啞,如同砂石摩挲。
蘇小薔昂起頭,在一片黑暗中,聽到了一聲低笑。
“你知道,剛才自己摸的是哪嗎?”
話音剛落,一只寬大的手掌攥住了她,向下壓去。
頓時,蘇小薔嚇得猛地想縮回手,她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么墻壁!
這是一個男人!
而此刻,自己的臉正貼在對方滾燙的胸膛上,而她的手......她剛才因為冷得發昏,胡亂摸索取暖的地方......
蘇小薔的小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隨即又因為極度的羞窘泛起紅暈。
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是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后退。
“呵......”
幽暗中,那個極其高大的輪廓,如同深淵中蘇醒的猛獸般,瞳孔深處跳躍著火光。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滿臉淚痕的小向導,帶著一絲玩味和審視。
未干的淚痕、以及那雙盛滿了淚水的清澈眼眸,越發讓女孩像一只嚇得魂飛魄散的幼鹿。
于是,墻上高大身影像是來了興趣,微微歪頭,朝著蘇小薔勾了勾手。
“過來。”
話音剛落,蘇小薔便被長手一撈,一把摟住。
再次整個人陷入男人的懷抱中,蘇小薔有些惶恐地抬起了頭。
黑暗中,她看見那一雙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燒的烈火般璀璨,清晰地映出自己蒼白而精致的面龐。
【你是誰?】
蘇小薔張著嘴,在黑暗中拉起季臨風的手,點起手指在他的手掌上艱難寫字。
可高大的身影似乎在思索。
許久,他緩緩出聲,姿態明顯放輕了些許,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慵懶,聲音也懶洋洋的。
“季臨風。”
聽到名字,蘇小薔只是眨了眨眼,隨后便仰著小臉,懵懂又好奇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季臨風實在太高大了,即使在黑暗中蜷縮著身子,也像一座蟄伏的山巒。
而且他的輪廓似乎很是深邃,鼻梁高挺,即使看不清全貌,也能感受到一種近乎凌厲的帥氣。
尤其是那雙眼睛,金色的,會發光,像是......燃燒的火焰,帶著灼人的氣息。
——這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
蘇小薔心中胡思亂想到。
因為她好像聽過,曾經有一位比S級別還厲害的哨兵,就擁有控制火焰的能力,毀天滅地,令基地從此畏懼所有火焰屬性的哨兵。
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個和火屬性沾邊的哨兵。
不過,一想起剛才的“誤會”,蘇小薔的小臉又不受控制地發起燙來。
她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離那尷尬的源頭遠一些,但身體卻誠實地更加貼近熱源。
“冷?”
季臨風聲音依舊沙啞,很是慵懶。
但當蘇小薔用力剛抓起他的手,準備寫字時,季臨風卻動了動,調整了下姿勢,將蘇小薔更嚴實地攏在自己身前。
“現在呢?”
季臨風的聲音似乎近了些,他寬闊的胸膛滾燙無比,隔著薄薄的衣物傳遞著驚人的熱量。
蘇小薔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包裹,舒服得幾乎要嘆息。
她下意識地又往他懷里縮了縮,像只終于找到熱源的小貓,高興地在他手上寫道:【暖和了】
寫完,似乎覺得不夠表達,又笨拙地加了一個【謝謝】
季臨風看著掌心那歪歪扭扭的“謝謝”,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但忽然間,冰冷的警告聲,在冷庫中響起。
【警告!】
【SSS級別哨兵“季臨風”即將精神暴走!危險等級:致命!】
如同催命的喪鐘,鳴笛聲在空曠死寂中反復回蕩。
下一秒,一股狂暴混亂的精神波動,毫無征兆地以季臨風為中心轟然爆發!
仿佛像是一股無形的、狂暴的烈火瞬間席卷了整個空間!
蘇小薔驚慌地推開季臨風,卻聽見像是壓抑著極致痛苦般的悶哼。
黑暗中,季臨風皺緊眉頭,似乎也對突如其來的的暴走,措手不及。
此刻,他身上散發出的熱量不再是溫暖的庇護,而是足以焚毀一切的失控火焰!
伴隨著“滋滋”的刺耳聲響,冷庫墻壁上厚厚的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汽化,白色的蒸汽瞬間彌漫開來,模糊了視線。
【警告!精神暴走加劇!】
【冷庫已自動調節溫度,目前溫度,零下100°】
蘇小薔后退了幾步,很是害怕。
空氣變得灼熱而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滾燙的沙礫。
然而,就在她掙扎著想要逃離的遠些時,她卻愣住了。
不遠處,季臨風高大的身軀痛苦地佝僂著,肌肉虬結繃緊,皮膚下仿佛有巖漿在流動,血管根根暴起,呈現出不祥的暗紅色。
年輕的男人眼神閃爍過絕望,偶爾有一絲極力掙扎的清明,但很快又被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毀滅吞噬。
他,看起來好疼......
想到季臨風溫暖自己的動作,蘇小薔逃跑的動作僵住了。
眼前的男人和她一樣,被關在這個冰冷絕望的地方,很孤獨,很痛苦。
莫名的,一種奇異的、完全陌生的情緒,壓過了蘇小薔自身的恐懼。
不是對顧均的卑微順從,也不是被拋棄時的傷心難過,那是一種……感同身受的哀傷。
你也被拋棄在這里的嗎,季臨風?
你也是被大家討厭,所以才被關在這里?
一個懵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微光,在蘇小薔單純的心智中閃現。
她想要幫助他。
于是蘇小薔閉上了眼睛,掂起腳尖,吻向了季臨風。
——這是她看見白冰冰疏導時做的。
他們說,向導可以通過肢體接觸,或者黏膜上的接觸,為精神暴走的哨兵驅散痛苦,疏導走他們暴走的能量。
雖然她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她還是這么做了。
其實作為最弱D級別向導,蘇小薔不知道什么高深的疏導技巧,也不太懂怎么利用口腔黏膜疏導。
她只是憑著一種最原始、最本能的沖動——她不想季臨風這么痛苦,就像她不想自己那么難過一樣。
于是這個輕盈的吻,像是天使柔軟的羽毛般,落了下來。
萬賴寂靜。
連綿不斷的水滴,如同世間最滂沱的大雨,在這晶瑩的溶洞中融化升騰。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臨風重新睜開了熔金般滾燙的雙眸。
那一刻,他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天使。
一個真正的,可以驅散頂級哨兵痛苦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