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黑。
柴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木門撞在墻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灰塵簌簌落下。
三個人堵在門口,為首的那個穿著外門弟子的服飾,身材挺拔,臉上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傲氣。
正是李牧。
他身后跟著兩個跟班,正對著柴房里指指點點,滿臉的譏笑。
“牧哥,就是這兒了。”
“嘖嘖,這地方,豬圈都比它干凈。”
林夜盤膝坐在柴火堆上,緩緩睜開眼睛。
掌心里的那塊靈石已經化為了齏粉,其中的能量涓滴不剩,全部被他吸入體內,正溫養著四肢百骸。
他能感覺到,后背的傷痛在能量的滋潤下,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身體深處,那股屬于風的輕盈感,越發清晰。
“有事?”
林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平靜地看著門口的三人。
李牧上下打量著林夜,臉上的輕蔑不加掩飾。
“你就是林夜?”
“那個走了狗屎運,撿了狼王尸體的收尸人?”
他每說一個字,就往前走一步,兩個跟班立刻左右散開,隱隱將林夜的退路封死。
“我聽說,管事還賞了你兩塊靈石?”
李牧走到林夜面前,距離不過三尺。
“一個雜役,也配拿靈石?”
“你知不知道,那頭狼王,是死在我們外門師兄弟的手上?你們不過是撿了個便宜。”
“把靈石交出來,然后自斷一只手,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
李牧的話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辯駁的壓力。
在他看來,一個雜役,面對外門天才弟子的施壓,除了跪地求饒,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
尤其是在趙清月面前丟了面子之后,他迫切需要找個人來發泄,來重新證明自己的地位。
林夜,就是他選中的那只雞。
“說完了?”林夜問。
李牧愣了一下,他預想過林夜的各種反應,求饒,辯解,或者嚇得說不出話。
唯獨沒有想過是這種平靜的反問。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李牧的面色沉了下來。
“給我廢了他!”
他一聲令下,身后的兩個跟班立刻獰笑著撲了上來。
“小子,下輩子眼睛放亮點!”
“別惹不該惹的人!”
一人攻向林夜的下盤,另一人則伸手抓向林夜的肩膀。
林夜沒動。
就在兩人的手即將觸碰到他的前一刻,他的身體只是向左平移了一小步。
就這么一小步。
兩個跟班志在必得的擒拿,全都落在了空處。其中一人因為用力過猛,甚至差點撞在另一個人身上。
怎么回事?
兩人腦中閃過一絲疑惑,還沒等他們調整好姿勢,林夜動了。
他沒有反擊,而是轉身,走到了墻角,拿起了那根陪他經歷過一場死戰的鐵輪軸。
五十斤的鐵棍,在他手里掂了掂,分量正好。
“牧哥,這小子有點邪門!”一個跟班退回到李牧身邊,低聲道。
李牧的臉色更難看了。
兩個練氣二層的弟子,居然連一個雜役的衣角都碰不到?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廢物!”
他低罵一聲,親自走了上來。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一股灼熱的氣流以李牧為中心散開,他右掌之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光。
【烈焰掌】。
“能死在我的烈焰掌下,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話音未落,李牧已經欺身而上,一掌拍向林夜的胸口。
掌風帶著熱浪,將柴房里本就渾濁的空氣都扭曲了。
這一掌,剛猛,迅捷。
林夜卻像是被嚇傻了,只是笨拙地掄起手中的鐵輪軸,橫著掃了過去。
那動作,又慢又沉,破綻百出。
李牧的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林夜的身形,在他出掌的瞬間,以一個極其微小的幅度晃動了一下。
就是這一晃,讓他的身體和李牧的烈焰掌,錯開了分毫。
而他手中那根“緩慢”的鐵輪軸,后發先至,“恰好”出現在李牧前沖的路徑上。
李牧一掌落空,腳下卻被鐵輪軸結結實實地絆了一下。
“砰!”
外門天才李牧,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重重摔在了地上。
整個柴房,安靜了。
那兩個跟班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夜收回鐵輪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哎呀,李師兄,你沒事吧?”
“這東西太沉了,我沒拿穩。”
李牧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一張臉漲成了醬紫色。
不是摔的,是氣的。
羞辱!
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我殺了你!”
李牧徹底暴怒,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的靈力都灌注到雙掌之上,兩團火焰憑空燃起。
他雙掌齊出,帶著焚盡一切的氣勢,再次撲向林夜。
這一次,林夜沒有再“失手”。
他依舊是那個笨拙的姿勢,雙手握著鐵輪軸,迎著李牧的攻勢,當頭砸下。
在李牧和他的跟班看來,這一棍,依舊是那么的緩慢,那么的沉重,毫無技巧可言。
可結果,卻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李牧的雙掌,拍了個空。
林夜的身體,明明沒有后退,卻在毫厘之間,避開了所有的攻擊。
他的動作不快,甚至可以說很慢,但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每一次身體的轉動,都讓李牧的攻擊落點發生偏移。
而那根鐵棍,明明看上去沉重無比,卻毫無風聲。
動與靜。
快與慢。
在林夜身上,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啪!”
一聲輕響。
鐵輪軸不是砸,而是輕輕地,拍在了李牧推出的一條手臂上。
李牧只覺得一股怪異的力道傳來,不重,卻讓他整條手臂瞬間麻木,掌心的火焰也隨之熄滅。
怎么可能?
他的烈焰掌,至剛至陽,怎么會被一根破鐵棍如此輕易地化解?
他想后退,卻發現林夜如影隨形,那根鐵棍總能“不經意”地出現在他最難受的位置,逼得他只能前進,無法后退。
整個過程,不像是在打斗。
更像是一個成年人,在戲耍一個三歲的孩童。
“李師兄,小心。”
“李師兄,你掌法亂了。”
林夜一邊“笨拙”地揮舞著鐵棍,一邊“好心”地提醒著。
他的心里,卻在飛速地記錄著數據。
原來如此。
【蠻牛勁】的“力”,加上【疾風掌控】的“速”,融合在一起,并非簡單的疊加。
速度,可以用來調整發力的角度和時機。
力量,則可以放大速度帶來的沖擊。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真正的殺招,不是把棍子舞得有多快,而是讓自己的身體,先于棍子到達最正確的位置。
用“勢”,去壓倒敵人。
“啊!”
李牧發出不甘的怒吼,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催動另一只完好的手,拍向林夜的頭顱。
這是他最后的反擊。
林夜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躲。
手中的鐵輪軸,由下至上,猛地一挑。
這個動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前一刻,鐵棍還在地上,下一刻,它已經停在了李牧的額前。
冰冷的鐵器,距離他的皮膚,不足一寸。
棍身上殘留的勁風,刮得他額頭生疼。
李牧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
他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鐵棍,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他能感覺到,只要對方愿意,自己的腦袋,會像是被砸碎的西瓜一樣爆開。
恐懼,攥住了他的心臟。
林夜的內心毫無波瀾。
【烈焰掌】……
火屬性的天賦,還沒收集過。
不過,現在在這里殺了他,處理起來有點麻煩。外門弟子失蹤,動靜比雜役大多了。
先養著吧。
等下次有機會……再“收尸”。
他想著,緩緩放下了鐵輪軸。
然后,扛著鐵棍,從已經嚇傻的李牧和他兩個跟班身邊,走了出去。
自始至終,他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
走出柴房,林夜推上他那輛吱呀作響的板車,準備去尸坑那邊轉轉。
麻煩,解決了。
新的能力,也測試得差不多了。
就在他推著車,即將消失在小路的拐角時。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后,一道身影悄然站了出來。
趙清月看著林夜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柴房門口失魂落魄的李牧。
她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運氣。
也不是什么笨拙的巧合。
那個收尸人,從頭到尾,都掌控著一切。
之前他關于狼王“舊傷”的說辭全都是假的。
是為了隱藏自己這種可怕實力,而精心編造的謊言。
她之前對林夜的判斷錯得離譜。
這個林夜,絕不是什么收尸人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