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喧囂都消失了。
逃竄的雜役停下了腳步,潰敗的外門弟子也忘了奔逃。
所有劫后余生的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表情,看著泥地里那個大口喘氣的收尸人。
還有他腳邊,那頭被一棍穿腦,死得不能再死的疾風狼王。
“夜……夜哥!”
王胖子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從巖石后頭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臉上的肥肉抖個不停。
“你把怪物……”
他指著狼王的尸體,舌頭打了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夜吐出一口混著泥土的血沫,胸腔里火燒火燎。
他沒理會王胖子,只是掙扎著站起身,拖著那根還插在狼王腦袋里的鐵輪軸,費力地往外拔。
“還愣著干什么?”
“收尸啊。”
林夜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殊死搏斗的人不是他。
收尸兩個字,讓周圍的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對啊,他是收尸人。
他干的,就是這個活。
可眼前這具尸體,分量太重了。
林夜終于將鐵輪軸拔了出來,狼王的尸體抽搐了一下,徹底沒了動靜。
他彎下腰,伸出手,以一個專業收尸人檢查尸體的姿態,搭在了狼王尚有余溫的皮毛上。
【發現可掠奪天賦:疾風掌控(完整)】
【發現可掠奪天賦:王之威儀(微弱)】
來了!
林夜心中一動,沒有半分猶豫。
“全部掠奪。”
【天賦融合開始…】
【警告:檢測到原始獸性精神沖擊…】
一股狂野、不羈的洪流,順著他的手臂,沖進了他的腦海。
這不是人類的委屈或怨恨。
這是風的記憶。
他的意識被扯進了一片蒼茫的雪原,他不再是林夜,而是一頭矯健的銀狼。
他在月夜下奔跑,風環繞著他的身體,每一次跳躍都能跨越數丈的距離,那是與生俱來的自由。
他仰天長嘯,整個狼群隨之呼應,他是王,是這片山脈的統治者。
捕獵,撕咬,帶領族群繁衍生息,每一天都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
畫面猛地一轉。
火。
鋪天蓋地的大火。
穿著各色道袍的人類修士,布下了天羅地網。
他的族人,那些曾與他一同馳騁的狼,一個個倒在飛劍和符箓之下。
哀嚎聲,求救聲,最后都歸于沉寂。
只剩下他一個。
無盡的孤獨,還有對那些人類修士刻骨的憤怒,像一座火山,在他的識海里爆發。
這股源于獸王的執念,比張狂的童年陰影要狂暴百倍,要純粹千倍。
它要吞噬林夜的意志,將他變成一頭只知道復仇的野獸。
“就這?”
林夜的意志,在自己的識海里,發出了冷漠的回應。
“你的族群沒了,關我屁事?”
“你的憤怒,你的孤獨,對我來說,不過是力量的養料。”
“自由?王?不過是更強壯的畜生罷了。”
“你的風,現在歸我了。”
林夜的意志,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任由那獸性的洪流如何沖擊,都紋絲不動。
那股狂暴的憤怒與孤獨,在這片絕對的冷漠面前,開始退潮,消散。
最終,只剩下對風的運用,對速度的感悟,以及那份身為王者的氣場,沉淀下來,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天賦融合成功】
【獲得天賦:疾風掌控(完整)】
【獲得天賦:王之威儀(微弱)】
“噗通。”
外界,林夜在完成融合的剎那,身體一軟,臉色煞白地向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一副被妖氣沖撞,心神受損的模樣。
“夜哥!你沒事吧!”
王胖子嚇了一跳,趕緊上來扶他。
“沒事。”
林夜擺擺手,演戲演全套,“這畜生死了,妖氣還沒散盡,邪門的很。”
周圍的雜役聽了,都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看向狼王尸體的表情更加畏懼。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怎么回事!”
“發生什么了!”
管事趙德全帶著一隊人,終于姍姍來遲。
當他看到滿地的狼藉,尤其是那頭巨大的狼王尸體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疾風狼王?”
他身后的趙清月,也看到了這一幕,她清冷的臉上,波動一閃而過。
趙德全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一個離他最近的雜役。
“說!這是誰殺的?”
那雜役嚇得腿都軟了,結結巴巴地指著林夜的方向:“是……是他……不,是我們……”
他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趙德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被王胖子扶起來的林夜,還有他手里那根沾著血污和腦漿的鐵輪軸。
“你?”
趙德全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一個收尸的雜役,用一根鐵棍,殺了疾風狼王?
這話說出去,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林夜沒有開口,只是給了王胖子一個顏色。
王胖子心領神會,立刻搶著喊道:“管事!是運氣!天大的運氣啊!”
“我們撞大運了!”
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趙德全皺起眉:“什么運氣?說清楚!”
“這頭狼王,它來的時候就不對勁!”
王胖子唾沫橫飛,說得跟真的一樣。
“它身上有傷!肯定是來之前,在山里跟別的厲害妖獸干了一架,兩敗俱傷!我們……我們就是撿了個漏!”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對,一定是這樣。
不然怎么解釋一個雜役能殺了狼王?
趙德全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他走到狼王尸體旁,仔細查看。
“傷在哪?”
林夜適時地走上前,指著狼王下顎那個被他貫穿的血洞。
他特意用鐵輪軸的另一頭,將傷口邊緣的皮肉撥開,露出里面一些發黑的組織。
“管事,您看這里。”
他用專業的口吻解釋道。
“這傷口看著嚇人,但邊緣的血肉已經有些壞死了,明顯是舊傷添了新傷。”
“想必是它在山里跟什么東西斗,被戳穿了下巴,元氣大傷,這才被我們……咳,被外門的師兄們消耗到死。”
他這一番話,既給出了“證據”,又順帶捧了一下潰逃的外門弟子,把功勞往集體上推。
趙德全看著那處傷口,點了點頭,徹底信了。
“原來如此。”
“我說呢。”
“算你們這幫小子運氣好!”
他拍了拍手,“行了,都別愣著了!把戰場打掃干凈!這狼王的尸體,是最大的功勞!抬回去,宗門重重有賞!”
幸存的雜役們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劫后余生的喜悅,加上即將到手的賞賜,沖淡了之前的恐懼。
只有趙清月,站在人群后面,沒有動。
她靜靜地看著林夜。
看著他用那根鐵棍,指著狼王下顎的“舊傷”。
她記得很清楚。
那個傷口,就是他用那根鐵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自下而上捅出來的。
是新傷。
是他親手造成的致命傷。
他為什么要撒謊?
為什么要用一個所有人都更容易接受的理由,去掩蓋自己的戰績?
這個收尸人,到底在想什么?
林夜沒有去看趙清月。
他只是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板車旁,感受著身體里那股全新的力量。
很輕。
和【蠻牛勁】那種沉甸甸的肌肉力量完全不同。
這是一種發自骨子里的輕盈。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只要自己愿意,就能乘風而起。
【蠻牛勁】的重。
【疾風掌控】的快。
如果把這兩種力量,都灌注到這根五十斤的鐵輪軸上……
那會是什么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