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脈的入口，空氣里混著血腥和濕土的味道。

妖獸的咆哮和臨死前的慘叫混雜在一起，沖天的血腥氣幾乎要將天空染成暗紅色。

林夜推著那輛吱呀作響的板車，走在泥濘的土地上。

每一步下去，都會踩到黏稠的液體，不知是人的血，還是獸的血。

他身邊，是十幾個同樣被征召來的雜役。

所有人都臉色發白，腿肚子打顫。

“他娘的，真要我們上啊？”

“聽這動靜，前面都打瘋了。”一個雜役縮著脖子，探頭探腦。

“十塊靈石……不好拿啊。”

林夜沒理會這些議論。

他只是安靜地聽著。

遠處傳來的，是兵器碰撞聲，是人的怒吼，是妖獸的咆哮。

一聲聲，都攪動著他身體里的某種渴望。

“都他娘的跟緊了！別亂跑！”

清理隊的領隊是個叫老刀的獨臂漢子，他扯著嗓子吼著，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到下巴的猙獰傷疤。

“看到沒死的，不管是人是獸，都別去碰！我們是收尸的，不是送死的！聽明白了沒？”

“明白了，刀頭！”

幾個新來的雜役抖著聲音回應，臉色白得和紙一樣。

他們何曾見過這等場面。

斷掉的肢體，散落的內臟，還有被妖獸啃得只剩半截的同門尸首。

這里就是地獄。

林夜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推著車，跟在隊伍末尾。

他和其他人的恐懼不同。

這片血腥的戰場，在他眼中，是另外一番景象。

遍地都是寶藏。

他的板車輪軸，就是那根從舊車上拆下來的鐵家伙，此刻正斜插在車邊，入手沉重。

“那邊！快！那頭鐵甲豬死了，趕緊拖回來！它的獠牙和皮甲都能換錢！”老刀指著不遠處一頭小山般的妖獸尸體，催促著眾人。

那頭鐵甲豬身上插著好幾柄斷劍，顯然是經過一番苦戰才被外門弟子們合力斬殺。

幾個雜役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想把尸體往回拖。

林夜沒有過去湊熱鬧。

他推著自己的車，走向了那鐵甲豬旁邊戰死的弟子。

收尸，是他的本行。

他熟練地檢查著尸體，將他們一一搬上板車，動作麻利，沒有半點多余的情緒。

一個路過的外門弟子看到了，忍不住嘲諷道：“呵，還真是個天生的收尸人，到了戰場上也不忘老本行。”

另一個弟子也接話：“別理他，廢物一個。讓他收尸，總比讓他上去送死強。”

林夜充耳不聞。

他的手，在將一具尸體搬上車時，“不經意”地，搭在了旁邊那頭鐵甲豬冰冷的尸體上。

皮膚粗糙，堅硬得如同巖石。

【發現可掠奪天賦：堅硬皮膚（入門）】

【是否掠奪？】

“是。”

林夜在心里應下。

一股粗糲、原始的氣息順著手掌傳了過來，沒有劍修記憶那般復雜，也沒有蠻牛勁那般蘊含情緒。

就是一種純粹的物理性質，一種讓皮膚角質層增厚、變得更耐操的本能。

【掠奪成功。】

【獲得天賦：堅硬皮膚（入門）】

他不動聲色地松開手，退到一旁，感受著自己皮膚下傳來的細微變化。

林夜感覺自己的皮肉，似乎變得更緊實，多了一層看不見的韌性。

“你！那個推車的！”

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林夜轉頭，看到一個身穿外門弟子服飾的年輕人正朝他走來。

年輕人捂著腹部，鮮血從指縫里不斷滲出，臉色蒼白，但態度十分倨傲。

“這頭鐵甲豬是我們小隊殺的，它的獠牙歸我，你敢碰一下試試？”

老刀趕緊陪著笑臉上前。

“這位師兄，您誤會了，我們就是奉命清理戰場，不敢拿宗門一針一線。”

那名弟子根本不看老刀，只是盯著林夜。

“推車的，你現在推著我，送我回營地！”他又命令道，語氣虛弱但充滿了不容反抗的意味。

林夜停下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看什么看！快點！老子是外門弟子，命令你一個雜役，你敢不聽？”那弟子見他不動，急了，一腳踹在板車上。

“耽誤了老子療傷，我讓你死在這！”

林夜心里很清楚。

這個人，不是要自己送他回去。

下一波獸潮攻來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推出去，當成擋箭牌，為他爭取逃跑的時間。

這種事，他見得多了。

林夜沒動。

“這位師兄……”老刀還想打圓場。

“滾開！”受傷弟子一把推開老刀，“你今天要是不推，我就當你違反門規，就地格殺！”

就在這時，側面的樹林里突然竄出一頭半大的疾風狼。

那狼也是受了傷，一條腿瘸著，但兇性不減，張嘴就朝著離它最近的受傷弟子咬了過去。

“畜生！”

受傷弟子大驚，也顧不上林夜了，倉促間轉身應對。

周圍的雜役嚇得怪叫著四散奔逃。

場面亂成一團。

林夜就在這片混亂中，身體“不經意”地一個趔趄，好像是被逃跑的人撞了一下。

他手中的板車，也隨之失去了平衡。

那根沉重的鐵輪軸，從車邊滑脫，帶著慣性，橫著掃了出去。

“砰！”

一聲悶響，被完全淹沒在妖獸的嘶吼和人們的尖叫中。

鐵輪軸的末端，精準地砸在了那名受傷弟子彎腰躲避時的后腦上。

那名弟子身體一僵，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

林夜踉蹌著“穩住”身形，趕緊上前，手忙腳亂地去“扶”那個倒下的弟子。

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對方的身上。

【發現可掠奪天賦：閃避本能（入門）】

【是否掠奪？】

“是。”

【掠奪成功。】

【獲得天賦：閃避本能（入門）】

做完這一切，林夜才一把將那根鐵輪軸從地上撿起來，重新插回車上，然后拖著板車，退回到了老刀身邊。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在混亂的戰場背景下，毫無破綻。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插曲。

除了遠處高坡上，一個清冷的身影。

趙清月站在父親趙德全的身后，負責記錄戰損和物資調配。

她不經意間一瞥，恰好看到林夜這邊。

距離太遠，她聽不清也看不清細節。

只是看到那個弟子的蠻橫。

看到了那個收尸人的沉默。

也看到了最后那“意外”的一擊。

是意外嗎？

被人群撞到，板車失衡，輪軸滑落，砸中后腦。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

可她總覺得，那個收尸人趔趄的角度，輪軸掃出去的軌跡，都精準得過分。

就好像是計算好的一樣。

這個叫林夜的雜役，她記得。

就是那個主動要求來清理戰場的收尸人。

趙清月收回視線，心里對林夜畫上了一個重重的問號。

“嗷嗚！”

一聲與之前所有妖獸都截然不同的嚎叫，從山脈深處傳來。

那嚎叫帶著一種王者的威壓，讓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靜。

所有人和獸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

緊接著，外門弟子們好不容易構筑起來的防線，被一個巨大的銀色身影撞得粉碎。

那是一頭狼。

一頭體型壯碩，通體毛發呈銀白色的巨狼。

【疾風狼王】

它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十幾個外門弟子，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瞬間倒飛出去，血灑長空。

“是狼王！快撤！防線破了！”

“頂不住！快跑啊！”

外門弟子的陣型徹底崩潰，所有人都在往后潰逃。

他們一退，直面狼王恐怖威壓的，就成了林夜他們這支手無寸鐵的清理隊。

“跑！快跑！”

老刀的嗓子都喊劈了，他自己也轉頭就跑。

雜役們哭爹喊娘，恨不得多生兩條腿。

絕望的情緒，在每個人心頭蔓延。

在這頭堪比內門精銳弟子的妖獸面前，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林夜站在原地，沒有跑。

他推著自己的板車，看著那頭正在大肆殺戮的銀色巨狼。

他能感受到周圍雜役們的恐懼，能聽到他們絕望的哭喊。

可他心里，沒有半點波瀾。

他只是在冷靜地評估。

這頭疾風狼王，那矯健的身姿，那環繞周身的氣流……

別人眼中的滅頂之災。

在他林夜的眼里。

是一個行走的極品天賦寶庫，是移動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