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大,卻黏黏糊糊,混著泥水的破舊麻衣緊貼在身上,又冷又沉。
林夜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每一塊骨頭都在叫疼,尤其是胸口,像是被一頭蠻牛迎面撞上,連喘氣都帶著一股鐵銹味。
但他更在意的是腦子里那團漿糊。
我……穿越了?
念頭剛起,一股不屬于他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野蠻地沖進他的腦海。
這是一個同樣叫林夜的少年的一生。
在青云宗外門,他林夜就是最底層的那種人。
沒有修行根骨,連成為正式弟子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干些收尸、挑水、劈柴的雜活,換一口剩飯。
被人打罵,是家常便飯。
克扣口糧,也是常有的事。
記憶里,張狂那張寫滿輕蔑的臉,和踩在他臉上的那只腳,無比清晰。
那份屈辱,比傷口更疼。
“收個尸都磨磨蹭蹭,耽誤老子練功,真是晦氣!”
“這個月的口糧,你他娘的別想要了。”
“聽懂了沒,沒根骨的玩意兒?”
原來,這具身體就是這樣被打得半死,然后一腳踹進了這個惡臭的尸坑。
“明天我再來,這兒要是不干凈,你就自己跳下去陪他們吧!”
張狂臨走前的話,給林夜的活路判了期限。
死局。
林夜迅速評估了現狀。
重傷,饑餓,被困尸坑,還有一個明天必定會來下死手的惡霸。
作為一名剛穿越過來的社畜,這個開局堪稱地獄難度。
他現在連爬出這個坑的力氣都沒有。
腐爛的氣味爭先恐后地鉆進鼻腔,混雜著血腥和泥土的腥氣,熏得人頭發昏。
身下墊著的,是冰冷僵硬的肢體,不知道是哪個倒霉的外門弟子,或許是某個任務失敗的雜役。
在這里,人命不值錢。
尤其是不懂修行的雜役的命。
林夜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渾身的劇痛讓他脫力,又重重摔了回去。
后腦勺磕在一塊硬物上,眼前直冒金星。
就這么落地成盒了?
他不甘心。
前世過勞死,這輩子開局就要死,老天爺玩我呢?
求生的**壓倒了一切。
林夜用盡全身的力氣,手指在身下的尸體堆里胡亂抓撓,想找一個借力的地方。
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截冰涼的手臂。
和其他尸體的僵硬不同,這截手臂的皮膚,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彈性。
也就在這時。
一行從未見過的金色文字,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發現可掠奪天賦:劍術精通(入門)】
林夜懵了。
他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
可那行金色的字,就那么清晰地懸浮在半空中,不偏不倚,正對著他。
不是幻覺!
穿越者標配的金手指!
心臟猛地一跳,牽動了胸口的傷,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什么東西?
掠奪?
天賦?
他順著那只手臂往下摸,觸碰到了尸體的臉。
臉已經血肉模糊,分不清樣貌,但從衣料上看,是外門弟子的制式服裝,而且料子比張狂穿的還要好上幾分。
是個外門弟子里的“天才”?
林夜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
外門弟子小比在即,有些天資出眾的人,早就名聲在外了。
可這樣的人,怎么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和雜役的尸體混在一起?
來不及多想,眼前的金色文字又發生了變化。
【是否掠奪?】
兩個選項,一左一右。
【是】【否】
林夜的呼吸急促起來。
這是他唯一的破局機會。
按原主的記憶,他現在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要么被張狂打死,要么餓死,要么在這尸坑里活活凍死、病死。
橫豎都是死。
不如賭一把!
一個念頭在心里炸開,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是!”
當然,他沒有力氣發出聲音,這只是他用盡全部意念的吶喊。
【天賦掠奪中…】
金色的文字變化。
下一刻,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順著他的指尖,從那具天才的尸體上,瘋狂地涌入他的身體!
那不是普通的冷。
那是一種信息流,龐大、駁雜,帶著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碎片和練劍感悟,強行沖刷著他的腦海。
握劍的姿勢。
揮劍的角度。
發力的技巧。
一個陌生的人影,在他腦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一套他從未見過的劍法。從生疏到熟練,再到精通。
那些感悟,那些肌肉記憶,那些對劍的理解,都在強行灌入他的身體,刻進他的骨子里。
林夜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腦袋要炸開,比張狂的拳腳要疼上千百倍。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被撐滿的皮囊,隨時都會爆開。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死在這場詭異的“掠奪”中時,那股洪流停了。
一切都安靜下來。
眼前,新的金色文字緩緩浮現。
【掠奪成功。】
【獲得天賦:劍術精通(入門)】
成了?
林夜大口喘著氣,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流進眼睛里,又澀又疼。
但他顧不上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從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
他活下來了。
而且,他得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劍術精通!
雖然是入門級別的,但那也是原主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
有了這個,他現在是不是就有了反抗的本錢?
是不是就不用再任人宰割?
林夜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想笑,卻扯痛了臉上的傷,只能發出幾聲壓抑的嗬嗬聲。
然而,喜悅沒有持續太久。
新的提示再次出現。
【天賦融合中…】
【檢測到宿主根骨過低,肉身強度不足,融合過程存在巨大風險,可能導致肉身崩潰。】
【是否繼續融合?】
林夜心頭剛燃起的火苗,被這盆冷水澆得熄滅。
根骨過低。
又是這四個字。
這是原主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天塹,現在,又成了他的生死難關。
肉身崩潰……
那不就是死嗎?
辛辛苦苦從鬼門關搶回一條命,難道又要親手送回去?
他看了一眼身下那具天才的尸體。
這位天才,根骨夠高了吧?肉身夠強了吧?
不也一樣落得個暴尸荒野的下場?
這么說,風險一直都在。
林夜慢慢撐起身體。
很奇怪,明明還是這副破敗的身子,但這一次,他感覺自己有了點力氣。
或許是剛才掠奪天賦時,那股信息流也順帶改造了什么。
或許,只是求生的意志在支撐。
他咬著牙,手腳并用,踩著黏滑的尸體,一點點往上爬。
尸坑不深,但對于重傷的他來說,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
好幾次他都險些滑下去,但他都死死扒住了坑壁的泥土,指甲里全是黑色的污泥。
終于,他的手搭在了坑洞的邊緣。
用力一撐,整個人翻了上來,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躺在泥水里,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雨點打在他的臉上。
他活下來了。
至少,從尸坑里活下來了。
他轉過頭,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坑口。
張狂明天會來。
沒有口糧,他撐不了幾天。
不融合天賦,是慢慢等死。
融合天賦,是現在就可能死。
林夜慢慢地從地上坐起來,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那個四面漏風的柴房。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風雨。
他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眼前那行金色的詢問文字,依然固執地懸浮著。
【是否繼續融合?】
林夜閉上眼。
腦海里浮現出張狂那張輕蔑的臉,浮現出雜役院管事那副愛答不理的嘴臉,浮現出過去所有欺辱過他的人。
在這個世界,沒有力量,就是任人宰割的牲口。
他不想再體驗一次。
他睜開眼,眼神冷得像冰。
“繼續。”
他在心里,對那個金色的面板,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