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衣袖，按了按眼眶，擦掉淚水，又站直了身子。

他小福子，就是陛下最為忠心的奴才！

坐在皇爺爺懷里，和坐在爹爹懷中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皇爺爺身上有一股很威嚴，很好聞的味道，爹爹身上沒有。

爹爹身上的味道是一種冷霜。

旁人或許會因為那冷霜而感到害怕，但小寶不會。

那冷香只會讓小寶想到她在雪地里被爹爹抱起來的感覺。

當愛意大于恐懼，枯骨也會長出花。

天辰帝看了一眼蕭洛珩，覺得自家這老二越發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嘴里沒好氣的說著：“大名叫啥？”

言語之間多了些父子親昵，少了些君臣之禮。

蕭洛珩不想小寶叫林家人給她取的名字，反而說了句：“父皇給小寶取個？”

從亂世中殺出來的開國皇帝當然是個人精，聽懂了蕭洛珩的言下之意，沒點明，只是拉著小寶的手，寫了個“寶”字。

“以朕看，這寶字就很好。”

“屋中之玉，加個‘兒’字就是化繁為簡。”

“蕭寶兒。”

“蕭家最為寶貝的郡主。”

“小寶喜不喜歡啊？”

小寶喜歡皇爺爺給自己取的名字，也喜歡這個解釋。

從一開始，她就是娘親的寶貝。

小寶點了點頭，抓住皇爺爺的手，語氣堅定：“喜歡。”

她喜歡。

很喜歡。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通報聲，天辰帝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小寶，看著門外。

“小寶先去皇奶奶那，朕和你父王還有要事相談，稍后讓你父王來接你。”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些冷硬，最后有些不自在的補了句：“好不好？”

旁兒的福公公恨不得自己再長出一雙手，捂住耳朵。

夭壽了！

知道太多秘密可是活不久的！

他可是想要跟著萬歲爺一直長長久久的！

小寶有些舍不得爹爹，還有些忐忑。

抬頭看了眼蕭洛珩，似乎在等著他為自己說話。

然而，蕭洛珩只是蹲下身，摸了摸小寶的腦袋，嘴里說著：“放心，皇奶奶不會為難你的。”

“她可是在信里說了，想要第一時間見到你呢。”

“而且……”

蕭洛珩湊近了小寶，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句話，讓小寶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嗯！”

高臺上的天辰帝有些好奇，但想著自己還要在旁人面前表現出帝王威嚴，就沒有問。

只是心里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總是不安生。

直到看見蕭寶兒離開這里，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看起來格外兇悍。

露出了兇光。

“你聽見剛剛他們說的事了？”

蕭洛珩此刻也沒有剛剛那副溫柔的模樣，露出鋒芒。

危險得很。

“可笑。”蕭洛珩冷哼一聲，“說什么調查不出，簡直就是笑話！”

“還說皇兄不詳，真是放屁！”

蕭洛珩在父皇面前可沒那么多顧忌。

開國皇帝最為鐵血，奉行強權。

更為注重開枝散葉，孩子需要很多，才能守住這偌大的江山。

更何況蕭洛珩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那是發妻的孩子！

顯然那些不長眼的大臣也是把天辰帝氣的不輕。

“朕養著他們是吃白飯的嗎！”

“那是朕欽定的太子，他們……”

聽見天辰帝提到太子，蕭洛珩眼神閃了閃，突然問道：“皇兄現在怎樣了？”

天辰帝嘆了口氣。

隨后搖了搖頭。

怒極攻心，喪子之痛，足以讓他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情況很不妙。

……

蕭寶兒跟著掌事姑姑，穿過御花園，路過時還能聽見藏在雪地里的小動物竊竊私語。

——這就是他們說的小人？

——長得挺可愛的，貓喜歡。

——鳥也喜歡。

——希望這個小人能讓那個人開心起來，她看起來難過得都要死去了。

——哎，到底有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讓小皇孫去湖邊的就是季貴人啊？看著他們查來查去，都沒有個頭緒。

蕭寶兒耳朵動了動。

拉了拉掌事姑姑的衣角，便讓她停了下來。

她微微彎下腰，態度恭敬：“怎么了郡主？”

蕭寶兒歪了歪頭，看起來像個小精靈：“季貴人是什么？”

掌事姑姑微微一噎，有些啼笑皆非。

大概也只有在外面長大的蕭寶兒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是貴人嗎？比爹爹、皇爺爺、皇奶奶更貴的貴人嗎？”

掌事姑姑一聽，恨不得伸出手捂住蕭寶兒的嘴，嘴里夸張的說著：“哎喲，小郡主，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世上不會有人比陛下更尊貴的人了！”

掌事姑姑以為蕭寶兒是不懂，卻忘記了，她一個從外面來的郡主怎么會知道季貴人這號人物的？

“那為什么她把三皇孫叫到湖邊這事沒人知道哇？”

蕭寶兒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起來很是不解：“不是說這天下都是皇爺爺的嗎？為什么在皇爺爺的地盤上，還有人知情不報？”

蕭寶兒這話，就差把“有人要造反”這幾個字說出來了！

分明是大冬天，掌事姑姑的額頭上卻出現了豆大的汗水，一顆顆的往下掉。

旁兒的小動物卻悄悄伸出脖子。

蕭寶兒的聲音不算小，很快就驚擾了在房間里等著的皇后。

她不知道是誰多嘴，把這些事說給一個小娃娃聽。

讓這些腌臜事污了小娃娃的耳朵！

一出來，就看見雪地里站著的小娃娃。

穿著一身醒目的紅衣，像個福娃娃似的。

繁復的長衣并沒有限制皇后的行動。

她看起來也不過而立之年，不顯老態，格外年輕。

“好俊俏的娃娃，這就是老二找回來的孩子？”

“過來，來奶奶身邊。”

小寶看著眼前慈愛的婦人，想起蕭洛珩說的話。

——她一直在等你。

——在我沒有撿到你之前，她就知道，一定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走進這個家里。

她相信爹爹。

也想相信爹爹的親人。

于是蕭寶兒走了過去。

然后伸出手，抱住皇奶奶。

嘴里小聲的喊了句：“皇奶奶。”

命運似乎用一根看不見的線將她們連接在了一起。

沒有血緣的加持，那么感情就是唯一的鎖鏈。

沒有人能讓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