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樓下傳來了混合在一起的沉悶聲響，顏銘知道那是血肉砸在地上的聲音。

早在百鬼夜行鬼跳樓的時候，他就聽見很多次類似的聲音。

不過這次聽起來明顯要更加血肉模糊一些，因為摔下去的全部都是新鮮的女高中生。

顏銘沒有急著透過窗戶往下看，他還有些搞不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取出藏在鬼眼尸體緊身制服內側的手機，打開看了看時間。

已經是傍晚六點鐘了，這一覺睡得實在是有夠久。

不過他明明是有所克制的，定了一個下午三四點鐘的鬧鐘，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沒醒。

顏銘點開鬧鐘的歷史記錄，上面顯示手機的鬧鐘確實是在三點半的時候響過。

“我肯定沒這么能睡，我的警覺性絕不至于鬧鐘響了都聽不見。”

顏銘低聲說了一句，那就只能是一個原因了。

這棟樓可能是在下午3點前就出現了詭異變化，這才導致他沒能及時醒過來。

不過還是不對勁啊，不是說沒到晚上八點半不能裝鬼嗎？

怎么下午三點就開始有怪東西出來了？

難道說這月亮小區也是個詭異生物聚集地？

顏銘感覺到不可思議，因為阿婆先前從未提過這種事情。

他的詭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咳咳——”

高空之上傳來了學校里放學的下課鈴聲，那聲音隨著聲調的走高逐漸高亢激昂，然后在最高音的時候光榮破音，甚至還干咳了好幾聲。

“有人？”這般動靜自然是引起了顏銘的警覺，他快步走向窗外抬頭向上看去。

只見高天上有一座學校，它聳立在黃昏的云彩間，磚墻在夕陽照映下顯得金黃耀眼。

學校由龐大但老舊的建筑群構成，最低處幾乎要與他所在的居民樓相接，而顏銘稍微側過身換了個角度，注意到學校的青銅鐵門和一座巨大的石坡招牌。

招牌上是遒勁有力的宋體字——

妄城第一高級中學。

這真是一座高中學校。

他瞇著眼去觀察學校的細節，從下往上看，他沒有在學校里看見其他的學生，整座學校都被死寂籠罩。

一座無人的學校。

即便在夕陽下金光燦燦，但仍舊有股子陰冷恐怖的氣息散發出來。

海市蜃樓？

不，絕不是幻象，因為剛剛確實有馬尾辮連成一串的女生從上面跳下來。

顏銘本以為她們是從居民樓的樓頂跳下，但現在看起來并非如此。

“喂——”

“喂——”

突然間，顏銘聽見了上空傳來渺遠的呼喚聲，他定睛往聲音的來源方向望去。

妄城一中的中央教學樓樓頂，隱約能夠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穿著的似乎是校服，款式相近。

男生手持著一個火把，正在左右搖擺想要吸引別人的注意力，而她身邊的女生則是揮舞著一件長袖校服外套，同樣是在求救。

不過他們的聲音很小，傳到顏銘耳中時幾乎已經聽不見。

“還真的有人。”

他微微皺眉，縮回身子不太想多管閑事，他現在躲在居民樓的某個小房間里，距離他上百米的教學樓樓頂的一對男女肯定是不可能發現他的。

而就在顏銘準備躲回房間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那棟教學樓好像有了一些變化。

教學樓中間可能是兩個舞蹈教室，有著兩扇明顯更加寬敞的落地窗。

落地窗下方是鏤空的樓層，鑲嵌著一個古樸的英倫風格的圓形鐘表盤。

而在鐘表盤下方則是一排更加齊整的小窗戶和空調外機，它們排列成一條略有彎曲的線。

“這是……”

顏銘輕輕的瞇起眼，主動降低自己眼睛的分辨率，從而使天上的教學樓看起來“像素”更低。

這么一看就非常明顯了，那棟教學樓表面的東西組合就連就如同一張笑臉。

是的，笑臉。

落地窗像眼睛，巨型鐘表像鼻子，底下的空調外機和小窗戶則是笑成了一條曲線。

教學樓上有笑臉？

是布局排列時產生的偶然結果嗎？

恰巧看起來像？

顏銘本能地覺得是自己看岔眼了，但緊接著他就發現教學樓表面的這張笑臉動了動。

它的“眼珠子”在往上方瞟。

偷偷摸摸地，悄悄咪咪地，往自己的上方看。

上方？

笑臉的上方就是樓頂，樓頂上正是那呼救的一男一女。

“喂！”

“有人嗎？”

求救聲飄飄蕩蕩地穿過來，那聲音里更多的是一種試探而非恐懼，他們明顯是沒有發現偷偷看著自己的教學樓。

這究竟是什么鬼東西？

隔空望著那張笑臉，顏銘莫名地感覺到它笑得極為陰險，一股戲謔的惡意相距上百米都能輕松傳達到他的腦海中。

它早就發現他們了！

它要做什么？！

就在顏銘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張笑臉時，那張笑臉猛地恢復了正常。

并非是詭異的景象消失，而是教學樓收斂起了笑意，就像是惡作劇前突然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

然而不是被惡作劇的對象發現，是……

被第三者顏銘發現。

那張笑臉同樣瞇起眼，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然后它便注意到了顏銘，直勾勾地凝視著顏銘。

那股鋪天蓋地的惡意施加在顏銘身上，幾乎要抽離走他身邊的所有空氣，讓他完全窒息。

緊跟著，教學樓前面的路燈悄悄地移動了位置，出現在那張笑臉的正下方，然后慢慢地延伸長高，一一直長到笑臉的嘴唇和鼻子之間。

“噓——”

那個動作是無聲的，但顏銘看懂了。

教學樓噓了自己一下，在警告他不要出聲。

安靜，不要出聲，不要提醒樓上的那對男女。

顏銘很難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因為他被一棟天上的教學樓給警告了。

不過他還是第一時間避開了教學樓的視線，縮回了房間里，這才能夠讓他的呼吸重新變得順暢起來。

那種心臟被什么東西攥緊的窒息感終于得到緩解。

不行，得跑！

顏銘毫不猶豫地往外沖去，幾乎什么都來不及帶上，只是要求鬼眼男尸腳下的護士鬼共同發力，推動男尸伴隨著他一起前進。

因為現在還沒到時間，他不能很好地操控窺隙鬼，只能拜托護士鬼幫助男尸移動。

然而剛打開房門他就自覺地縮了回來，躲在門后瞪大眼睛。

那鬼東西在這里。

那鬼東西就在走廊的盡頭，盤踞在樓梯上。

僅僅是驚鴻一瞥，顏銘依舊是看見了那鬼東西的大概。

是剛剛放學前從教學樓上跳下來的那一連串女生。

“好痛，董雨萱你能不能快點兒？”

“痛死我了，你倒是用力啊，我走不動了！”

嘰嘰喳喳地吵作一團。

她們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