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執事冰冷的視線掃過她,如同掃視路邊的石塊,甚至帶著一絲嫌惡:
“在這里礙事!滾遠點跪!”
說著,一腳踹在南風身側,將她踢得一個趔趄,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摩擦而過,留下刺目的紅痕。
時間在極端的痛苦和羞辱中凝固。白日灼烤,意識昏沉;
夜寒風起,如冰刀刮骨。
腹中斃命散的陰寒死氣如跗骨之蛆,提醒著生命的倒計時,卻也詭異地支撐著她不徹底倒下。
西洲……撐住……藥!
我一定要拿到藥!
活下去!
回到你身邊!
這是支撐她在地獄中煎熬的唯一信念。
三天三夜,七十二個時辰,如同在煉獄中輪回千百次。
第四日晨光刺破云層,落在她低垂的、沾滿塵土和汗漬的睫毛上。
她身體一晃,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栽倒。
一名面容冷硬的執事無聲無息地出現,將一個粗糙的玉瓶隨手丟在她面前冰冷的石地上,發出刺耳的脆響。
“宗主賜藥,三品續脈丹。”
執事的聲音淬著冰,帶著極度的輕蔑和不耐煩,“拿好,滾出宗門地界!再讓本執事看到你,打斷你的腿!”
南風布滿血絲的眼睛倏然抬起,死死盯住地上那只小小的玉瓶。
她的手指顫抖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向前撲去,緊緊地、用盡靈魂力量般攥住了那只玉瓶!
冰涼的玉瓶貼在滾燙的手心,卻仿佛握住了整個世界唯一的希望!
西洲!我拿到了!等我!
掌心傳來微弱溫潤——像他最后的心跳。
不,是玉本身的微涼觸感,是她瀕死幻覺賦予的溫暖。
這錯覺瞬間被膝蓋的劇痛和腹中毒蝕的陰寒吞噬。
“值…再碎十次膝蓋…也值!”
南風喉頭滾動著血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骨頭里擠出來。
“瘋子!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意識深處仿佛有個聲音在尖叫,那是她僅存的理智在崩潰邊緣的哀嚎,“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值嗎?!”
掙扎欲起。
雙腿如凍裂又烤酥的朽木,拒絕支撐。
稍一用力,膝蓋便傳來骨骼寸碎的劇痛,眼前炸開黑茫與灰白雪花。
漢白玉地面,成了深淵。
“動啊——!”
她喉間滾出血沫,指甲摳進石縫,發出令人牙酸的“滋啦”聲,“顧西洲!你給老娘聽著!你敢死…我做鬼也不放過你!西洲在等我…他不能死!”
汗水混著淚南風早已分不清,刺痛風干的鹽漬傷口。
牙關緊咬,齒間彌漫血腥,高溫脫水磨破的口腔。
支撐她的,只剩那個名字,一遍遍在心底炸響,如同絕望的鼓點。
顧西洲!
顧西洲!
顧西洲!
一次,兩次…她撲倒。
手掌蹭過粗糲石面,留下血痕。
空氣凝滯,窺探目光仿佛消失。
她眼中只剩那條路,通往柳如煙住處、讓顧西洲活著的荊棘路。
“爬…也要爬過去…他要是死了…我…我…”
后半截狠話被劇痛碾碎在喉嚨里。
最終,她手腳并用,拖著無知覺的下半身,爬挪著,一點點離開了這座名叫騰龍廣場的恥辱地。
南風無視身后一切指點。
那些細碎的議論像蒼蠅嗡嗡,卻鉆不進她只剩下“顧西洲”三個字的耳朵。
“看啊…宗主的狗爬出來了…”
“嘖,為了個小白臉,骨頭都跪爛了,真賤…”
“活該!婊子就是這個下場!”
季博措睥睨的石像投下巨大陰影,如跗骨之蛆,烙印心頭。
“老匹夫…”
她心底無聲地詛咒,毒液般蔓延,“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還!”
“西洲…”
她對著懷中藥瓶低語,聲音嘶啞卻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厲,“撐住…我帶著你的命來了…你敢咽氣試試!”
當南風撞開偏殿虛掩的門,如血污地獄爬出的殘軀踉蹌而入——
開門的柳如煙倒抽冷氣,茶盞“哐當”摔碎,碎瓷四濺。
“你…你竟真的跪完了三日?!”
柳如煙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指著南風的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瘋子!真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震驚…旋即,十七年前自己的影子,那抹純真,猝然閃過腦海。
那時的她,也曾這般為愛癡狂,不顧一切…然后,墜入了更深的深淵。
眼前的南風,已非三日前少女。
襤褸的衣物糊滿泥塵、汗鹽與暗褐血痂,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和**氣息。
膝蓋處布料磨爛,露出腫脹紫黑、皮翻肉綻的關節,髕骨邊緣,森然可見,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來。
雙腿青紫,不自然地痙攣顫抖,像兩條被打斷的蛇。
臉上死白,干裂翻卷的嘴唇布滿血口,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
深陷眼窩中,唯余一雙燃燒著瀕死執念的眼眸,亮得駭人,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
高熱軀體與“斃命散”蝕骨陰寒交織,在她蒼白皮膚下透出灰敗死氣,薄霧般籠罩,讓她看起來像個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活尸。
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破風箱般的嘶鳴,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南風……為了洲兒……”
柳如煙失聲,欲撲上攙扶,指尖觸到那冰冷刺骨、污穢的手臂,猛地僵住,一股陰寒死氣順著指尖瞬間竄上她的手臂,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觸電般縮回手。
“斃命散……真的是……”
她瞳孔驟縮成針尖,聲音拔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這毒…這毒是宗門的禁忌!無藥可解…最多一個月…你這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拿命在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