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死寂。
只剩下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發出單調而冰冷的“簌簌”聲。
冰冷的黑暗像潮水,淹沒了南風最后一點意識。骨頭斷了,血快流干了,冷得刺骨。
“咚!咚!”
兩聲悶響,像地獄的喪鐘砸在她心上。她以為自己這次真的完了。
‘結束了嗎...也好...’
她模糊地想,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要消失了。
突然!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熾熱暖流,像火山在她身體里炸開!
又像無數條奔騰的春溪,瞬間沖垮了冰冷和死亡!
斷骨在噼啪作響中愈合!凍僵的血嘩啦啦奔涌起來!傷口又麻又癢,瘋狂生長!
"熱...好熱!活過來了?!"
混沌的意識被這霸道又溫柔的力量硬生生拽了回來,暖得讓她想哭。
一個溫和得像春天陽光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輕輕拂過她清醒過來的腦海:
“別怕,沒事了?!?/p>
這聲音像有魔力,趕走了她心里最后那點恐懼。
緊接著,一顆冰涼圓潤、散發清香的東西,被一只溫暖如玉的手,輕輕塞進她干裂流血的嘴里。
咕嚕。
東西入口就化了!
一股甘甜溫潤、充滿生機的暖流瞬間滑下喉嚨!
‘啊!’
南風在心底驚呼。
寒氣眨眼消散!
鉆心的疼被溫柔撫平!
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更是酥麻難耐——血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神跡!這絕對是神跡!
“姑娘,”那個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聽得真真切切,帶著點詢問的意思,“這兒又臟又危險,前途不明。你……愿意跟我回騰龍宗嗎?”
‘騰龍宗?’這陌生的名字讓南風心頭一跳。“神仙住的地方?救我的……是神仙?”
她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一點點睜開了沉重無比的眼皮。
冰涼的雪花落在重新濕潤的睫毛上。她還活著。
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
一只完美得不像話的手伸在她面前。
骨節分明,白得像玉,干凈得沒有一絲污垢,和她身下血腥污臭的雪地,簡直是兩個世界。
掌心向上,穩穩托著一顆用鮮艷紅紙包著的糖。
那抹紅色,在滿眼的白雪和血色里,亮得刺眼!暖得燙心!
‘糖……紅紙包的糖……’
記憶深處,娘親虛弱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像宿命的鐘聲在她心里猛地敲響:
“風兒……別怕……總有一天,會有像星星一樣發光的英雄……踏著雪來接你……他會給你……世上最甜的糖……”
積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委屈、等待的煎熬、死里逃生的狂喜,像火山一樣爆發了,沖垮了所有的堤防!
滾燙的眼淚嘩啦啦涌出來!
沖刷著臉上的血污泥垢,留下滾燙的痕跡。
“嗚……”
壓抑不住的哭聲終于沖破了喉嚨。她渾身發抖,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怕,是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
她用那只還帶著青紫傷痕、凍得通紅的小手,用盡全身新生的力氣,小心翼翼地伸出去。
指尖輕輕碰到了那顆小小的紅糖果。
粗糙的紅糖紙棱角硌著她嬌嫩的掌心,卻帶來一種無比真實、讓人心安的力量。
像是抓住了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
‘娘……’淚水大顆大顆砸在鮮紅的糖紙上,暈開深色的水漬。‘您沒騙我……真的……他來了……像星星一樣……踏著風雪……’
巨大的感激和心酸淹沒了她。但下一刻,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名字,帶著焚盡一切的恨意,在她心底猛地炸開——
柳如煙!
那個給了顧西洲一半血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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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域,騰龍宗山門前。
巨大的山門像開天巨斧,劈開凡塵,直插云霄!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白玉臺階!
每一級都反射著刺眼冰冷的陽光,一級又一級,直直通向云霧繚繞、根本看不到頂的山巔!
“呼…呼…”
凜冽的山風像刀子,刮得南風單薄的衣衫呼呼作響,凍得她牙齒咯咯打顫。
她背上,背著顧西洲。
那身體冷得像冰,沉得像塊大石頭!
每一次他往下墜的力道,都讓她全身骨頭嘎吱響,肌肉像要被撕裂一樣劇痛。
冷汗浸透了后背,風一吹,冷得刺骨。
‘腿……還在么?’
南風死死咬著牙,嘴角嘗到了血腥味,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挪動。
抬腿!感覺像是要把腳從凝固的水泥里拔出來!
落腳!咚!撞在石階上的震動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不能停!停下他就死定了!’
這個念頭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靈魂,“柳如煙……你等著……”
她對著看不見的敵人低吼,給自己打氣。
‘爬!死也要爬上去!’
太陽西斜,把她佝僂著背、吃力地背著人的影子,在冰冷漫長的玉階上拉得又細又長,顯得孤獨又倔強。
不知道爬了多久,當南風幾乎感覺不到自己下半身存在時,腳下猛地一空——
最后一階,踩實了!
她猛地抬頭!
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望不到邊的漢白玉廣場,像鏡子一樣鋪開,倒映著天上的流云。
廣場正中央,矗立著一座頂天立地的巨大石像!威嚴得如同山岳,氣勢磅礴,仿佛開天辟地就立在這里,冷漠地俯視著腳下像螞蟻一樣渺小的生靈。
騰龍宗主,季博措!
石像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虛空,死死盯住了渺小如塵埃的南風!
一股無形的、像泰山壓頂般的恐怖壓力猛地壓了下來!
“呃啊!”南風膝蓋一軟,背上顧西洲的重量讓她的脊骨發出呻吟。她硬生生撐住了!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那巨大的石像。
‘季博措……’
這個名字在她心頭滾過。
‘這就是騰龍宗?這就是顧西洲他娘的男人?’
巨大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但眼底倔強的火焰燒得更旺。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沖著那高不可攀的石像,也對著這片冰冷的神仙地盤,嘶啞地喊出聲:
“喂!有人嗎?!救人?。◎v龍宗的大仙們!求求你們……救救他!”
廣場盡頭,宮殿群在夕陽下金光閃閃,琉璃瓦流光溢彩,飛檐翹角,盡顯超級宗門的宏偉氣派。
通往主殿的大道兩邊,肅立著幾個身穿藏青色云紋道袍的守衛。
他們氣勢沉穩,眼神銳利得像鷹,冷冷地盯著闖進來的兩人。
“站??!什么人膽敢擅闖騰龍宗重地?”為首的守衛一步跨出,聲音冰冷,目光掃過渾身是傷、狼狽不堪的南風,以及她背上那個氣息微弱、滿身血污的顧西洲,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就像在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