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動啊!”他內心瘋狂嘶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染紅袖口。劇痛是唯一的刺激。“就算…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得拖這畜生下地獄!”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他強忍著咽下去,脖子上青筋暴起,瘋狂跳動。
“狂…狂魔哥…”他再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每個字都帶著血沫,“三天…就三天…錢…我賣血賣命…也給你湊齊…”
“三天?”狂魔哥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抬腳就把旁邊一個破瓦罐踢得粉碎。
“哐當!嘩啦!”
飛濺的碎片劃破了顧西洲的臉頰,他眼都沒眨一下。
狂魔哥的唾沫幾乎噴到他臉上,惡毒地罵道:
“放屁!這鬼地方,三天能變出金子?就你這廢物瞎子,再加這小丫頭片子,骨頭榨干了也湊不夠零頭!”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
“你那點破煉藥本事,治個病都能把人治死,還敢跟老子討價還價?今天,要么拿錢,要么——”
他那雙貪婪的眼睛死死盯住南風,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臟手直接抓向她纖細的胳膊,一股難聞的汗臭和煙味撲面而來:
“就讓這小娘們兒跟老子走!這模樣身段,就算不是雛兒,也夠鎮上那些老東西搶的!伺候個把月,債準能還清!剩下的,正好給你買副棺材,省得爛在溝里!”
“找死!”
南風眼中寒光一閃,抬腳狠狠踹向狂魔哥的手腕!同時“噌”一聲,手中磨亮的柴刀已然出鞘,刀鋒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冷光。“再碰我家公子一下,老娘剁了你的爪子喂狗!”
狂魔哥被踹得一個趔趄,獰笑更甚:
“嗬!夠辣!正好!那些老東西就喜歡馴服烈馬!玩起來才夠勁——”
“別碰她——!!!”
顧西洲猛地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震得破廟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就在他拼盡全力抬頭的瞬間,那雙原本死寂的眼瞳深處,驟然爆發出一點微弱的金光!
那金光如同火星遇油,瞬間膨脹,化作兩團熊熊燃燒的金色烈焰!
重瞳!
這是他血脈深處被詛咒封印,不到生死絕境絕不敢動用的力量!
“南風!走——!”他嘶吼著,聲音帶著決絕。
可南風半步不退,柴刀橫握:“要死一起死!絕不丟下你!”
“想走?做夢!”狂魔哥的手掌,距離南風的衣袖,已不足三寸!
千鈞一發!
顧西洲猛地閉眼再睜——
重瞳中的金色烈焰轟然暴漲!
“以吾殘軀…燃吾本源——重瞳!開!!!”
轟——!
一股冰冷刺骨、沉重如山岳般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
如同無形的寒潮瞬間席卷整個破廟!
狂魔哥伸出的那只臟手,就那么突兀地、僵硬地凝固在半空中,指尖離南風的衣袖,僅差一絲!
“呃…呃呃…”狂魔哥臉上的得意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取代,肥肉亂抖,眼珠暴突,喉嚨里只能發出咯咯的怪響。
他身后那幾個打手,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像被巨錘砸中,直挺挺栽倒在地,七竅流血,瞬間斃命!
破廟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狂魔哥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他驚恐地看著顧西洲那雙燃燒金焰的重瞳。
然而——
那焚滅一切的金光,只亮了一瞬!
如同油盡燈枯,“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顧西洲的瞳孔重新變得灰敗死寂,甚至更加渾濁。
一道粘稠的黑血,如同冰冷的淚,緩緩從他眼角滑落。
“南風…活…下…去…”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無盡的疲憊。
他脖頸一軟,整個身軀如同斷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咚!”
后腦重重磕在地上的悶響,如同喪鐘。
暗紅的血液,從他腦后迅速洇開,在地面緩慢地蔓延開。
“西洲——!!!”
南風的尖叫撕裂了破廟的死寂,像塊碎玻璃狠狠扎進空氣里。
她幾乎是撲爬著撞到顧西洲身邊,膝蓋“咚”地砸在冰冷的地磚上,骨頭縫里都震得發麻!
可那點疼算得了什么?
她的手剛觸到他后腦,就被一股黏膩、溫熱的暖流吞沒了。
“血!全是血!!!”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帶著哭腔,徒勞地用手去捂那可怕的豁口,“停下!求你停下啊!西洲!西洲你聽見我喊你了嗎?!”
但那血像開了閘,根本捂不住,從她指縫里汩汩涌出,瞬間染透了她整雙手,紅得刺目,在昏暗中如同兩朵詭異綻放的花。
她瘋了似的去扯自己里衣的衣襟,想撕下最干凈的內襯。
“快!快啊!”
可那雙手抖得如同風中秋蟬,全然不聽使喚。
布條剛纏上去,眨眼就被洶涌的血浸得透濕、沉甸甸地墜著,濕冷黏膩地貼在她手上。
“嗚…西洲你撐住…撐住啊…你敢死?!我不準!聽見沒有?!我不準你死!!!”
滾燙的淚珠砸在顧西洲慘白的臉上,洇開小小的水痕。
“死人啦!真他媽死人啦——!!!殺人啦!!!”
狂魔哥那殺豬般的嚎叫陡然炸開,方才的囂張氣焰早被碾得粉碎。他瞪著地上那幾個僵挺的同伙,臉色刷白如紙,手腳并用地向后蹭,“哐啷!”一聲巨響,肥碩的后背撞翻了本就搖搖欲墜的供桌,破碗爛罐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娘咧!瘋子!這是個不要命的閻王啊!!!”
他魂都嚇飛了,連滾帶爬地撲向廟門,一只鞋跑掉了也渾然不覺,光著腳丫子沒命地往外竄,驚恐的嘶吼在空寂的廟堂里回蕩,“錢!老子不要了!他娘的快跑啊!!等死嗎——!!!”
那肥碩的身影,如同一個漏了氣的蹴鞠,“嗖”地一下消失在門外濃重的夜色里。
破廟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坨,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只余下南風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噎,像鈍刀子一下下割著心。
她將顧西洲冰冷沉重的身體拼命往懷里攬,卻感覺那點殘存的體溫正飛快地流逝,如同指間的流沙。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不可聞,胸膛幾乎沒了起伏。
“公子…顧西洲…你醒醒…求你了,睜眼看看我…”
南風胡亂抹著臉上模糊的淚痕,聲音支離破碎,手指顫抖著撫過他冰涼的臉頰,“都怨我…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為了護著我這累贅…你這癡人…這天底下最傻的癡人…嗚…我這賤命…怎么就不早些了斷…活著就只會害你…”
指尖下的脈搏,微弱得如同游絲。南風的心,猛地沉進了萬丈冰窟。
這冰冷和絕望,讓她恍惚回到了他們初遇的那個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