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下時,師門舊觀的屋頂覆了層薄白,林晚秋正坐在窗邊煮茶,看著后山方向——紙人已能熟練用靈力催生石屋旁的梅樹,枝頭冒出的花苞,是它用正道之法化解怨氣的證明。
忽然,觀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打破了靜謐。林晚秋起身開門,只見一個穿著錦緞長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雪中,身后跟著兩個隨從,手里提著沉甸甸的禮盒。男子拱手行禮,語氣恭敬:“在下沈從安,聽聞觀中道長精通術法,特來請教一件事?!?/p>
林晚秋將人請進廳堂,沈從安坐下后,臉色凝重地開口:“半月前,我家中幼子突然變得癡傻,整日抱著一個紙人發呆,大夫束手無策。有人說,是撞了邪祟,聽聞道長曾破除‘紙人咒’,或許能救救小兒。”
林修遠從內院走出,聞言皺眉:“可有那紙人的模樣?或是幼子遇邪前的異常?”沈從安連忙掏出一張畫像,上面畫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紙娃娃,胸口竟也有淡淡的漩渦紋,與當年朱家老宅的紙人紋路相似?!坝鲂扒埃涸诮诌呝I過一個紙人玩具,就是這模樣?!?/p>
林晚秋心中一動,這漩渦紋與落紙谷紙漿所化紙偶的紋路極為相似,卻又多了幾分刻意雕琢的痕跡。“可否帶我們去府上看看?”沈從安大喜,立刻應下。
次日,三人趕往沈府。沈府幼子沈念安正坐在床邊,懷里緊緊抱著那個紙娃娃,眼神空洞,對外界毫無反應。林晚秋湊近查看,發現紙娃娃身上纏著一縷極淡的黑氣,卻并非怨氣,更像是人為注入的執念。她掏出符咒,輕輕貼在紙娃娃上,符咒微微發亮,紙娃娃竟動了動,像是在抗拒。
“這紙娃娃被人下了‘纏魂術’?!绷滞砬锍谅暤溃坝腥擞脠棠顚⑿旱幕昶抢p在紙人上,并非邪祟作祟,倒像是……有人故意為之?!鄙驈陌材樕E變:“是誰會害我的孩子?我從未與人結怨!”
林修遠在房間里仔細查看,發現床底藏著一個小小的木盒,里面放著一張黃紙,上面寫著沈念安的生辰八字,旁邊還畫著一個陌生的符號?!斑@符號,像是南方‘紙扎門’的標記?!绷中捱h回憶道,“紙扎門是個古老的門派,擅長用紙人施術,卻早已銷聲匿跡,怎么會突然出現?”
就在這時,沈府的管家匆匆跑來,手里拿著一張紙條:“老爺,剛才有人把這個貼在府門上!”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想要小兒魂魄,三日后帶五千兩白銀,到城外破廟來換?!?/p>
“是勒索!”沈從安又氣又急,“可他們怎么會用這種邪術?”林晚秋思索片刻:“恐怕不止是勒索。這‘纏魂術’需用施術者自身執念催動,尋常人做不到,對方定是懂術法之人,或許還與當年的‘紙人咒’有關。”
三日后,林晚秋與林修遠喬裝成沈府的隨從,跟著沈從安來到城外破廟。破廟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尊殘破的神像,神像前擺著一個紙扎的托盤。沈從安將白銀放在托盤上,剛要開口,神像后突然走出一個戴著斗笠的人,手里握著一把紙劍:“把銀子留下,你們可以帶紙人走了。”
“你是誰?為何要用‘纏魂術’害一個孩子?”林晚秋厲聲問道,同時悄悄握緊骨劍。斗笠人輕笑一聲,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眉眼間竟與當年煉制“借命紙偶”的術士有幾分相似:“我是他的徒弟,當年你們毀了師父的事,我可沒忘。不過放心,我只是想賺點銀子,只要你們不插手,我拿到錢就放了那孩子?!?/p>
林修遠突然出手,骨劍直指斗笠人:“你師父用邪術害人,如今你又故技重施,真當我們會放任不管?”斗笠人早有防備,甩出數張符紙,符紙化作紙人撲來。林晚秋掏出符咒,金光閃過,紙人瞬間被打散。
斗笠人見勢不妙,轉身就想逃,卻被林晚秋甩出的捆仙繩纏住。“說!你師父還有多少同門?你們是不是在尋找落紙谷的紙漿?”斗笠人掙扎著,眼神慌亂:“我不知道什么紙漿!師父就我一個徒弟,我只是想替他報仇……”
林晚秋看著他的神色,不似說謊。她解開斗笠人的束縛,沉聲道:“邪術害人終害己,你若真心想活下去,就別再走你師父的老路。現在,解開孩子的‘纏魂術’?!倍敷胰霜q豫片刻,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念動咒語,符紙化作一縷青煙,飄向沈府的方向。
沒過多久,沈府傳來消息,沈念安已恢復神智,懷里的紙娃娃也變得毫無生氣。林晚秋將斗笠人交給官府,轉身對沈從安道:“往后若再遇到異常,可直接來師門舊觀找我們,切勿輕信街邊的陌生物件?!?/p>
回到舊觀時,雪已停了。林晚秋站在老槐樹下,望著后山石屋的方向——紙人正在雪中修剪梅枝,周身的怨氣又淡了幾分。她知道,雖然這次的事與“紙人咒”核心無關,卻提醒著她,只要還有人覬覦邪術,隱患就不會徹底消失。
但她并不畏懼,因為她身邊有林修遠的相助,有后山紙人向善的證明,更有師父留下的正道之念。往后的日子,她會繼續守著這座舊觀,守著心中的光,讓“紙人咒”的陰影,永遠不再籠罩這片土地。而那株被紙人催生的梅樹,在雪中悄然綻放,成了舊觀里最溫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