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鴉的秘牢隱藏于幽深地底,這里似乎能把人的求生希望全數揉碎。
沒有聲響傳來,更不見一絲微光,時間仿佛凝滯成了一洼暗淡腐泥。
那無影樓的首腦此刻像一只懸掛的獵物。
被粗重鐵鏈串過琵琶骨,從空氣中垂落下來。
全身并不見多少傷痕,每一道卻避著致命位置下手,專為留下疼痛而設計。
老鬼在最僻靜的陰影縫隙中站著,指間輕輕轉動幾片半透明的薄刀片。
這種利器曾被宮里的太醫拿來為權貴削去面部瑕疵。
到了老鬼手里,下場完全變了樣,讓人聞風喪膽。
骨子倒真不軟,竟也配得上無影樓金牌頭銜。
張猛開了口,腳步帶著極淡的回響。
走近那名刺客,眼底一片死水不見任何憐憫。
“給你個機會,說出背后的人,我讓你死得痛快點。”
那個首領啐出一口血沫,臉上是扭曲的獰笑。
“想從我嘴里問話,做夢。”
“我們無影樓的規矩,任務失敗,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這點手段,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跟我們受的訓練比起來,差遠了。”
他表現出的,是一種職業殺手特有的驕傲,仿佛眼前的酷刑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勛章。
這種硬骨頭,老鬼見得多了,他有上百種方法能讓這種人開口。
無非就是耗費些時間,把人身上的零件一件件拆下來。
可張猛沒那么多耐心陪一個死人浪費口舌。
他的時間很寶貴,外面有上萬張嘴等著吃飯,有無數的工程等著推進。
跟這種人耗著,本身就是一種效率低下的表現。
他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瓶,里面是清澈如水的液體。
【真言藥劑:喝下去以后,再藏的事都瞞不住,腦袋里憋著的秘密全得說出來。】
“撬開他的嘴。”
張猛的命令簡單直接。
兩個戴著烏鴉面具的夜鴉成員上前。
一人捏住下頜,另一人拿鐵鉗直接將牙齒撬開。
那個首領還在拼命掙扎,嘴里發出嗚嗚的嘶吼。
可他被穿透的琵琶骨讓他根本使不出力氣。
那瓶藥劑被直接灌進了他的喉嚨,一滴都沒漏出來。
他一開始劇烈咳嗽,眼里還是那股怨氣和倔強。
但沒幾下,目光就發散了,臉也沒什么表情了。
原先那副硬撐出來的勁頭,這會兒像冰雪太陽底下沒幾秒就化光了。
整個人一下就泄了勁,身子死死靠在那,再沒反應。
張猛張口說話,聲音平和低沉。
這聲音壓得人心口一緊,就像憋了一股悶氣終于松了動。
“誰讓你來的。”
那人抬頭,無喜無怒,什么神色都看不到。
“王家,帶頭的是王崇山。王謙來跟我們商量的。”
說得很淡,像背臺詞,估計早爛熟在心里。
“三萬兩銀子,說事成之后還得給南城那邊分五百畝地。”
“我們等到今晚子時動作,目標是都水監李冰。”
“背后的盤算其實很直接,為的是搞砸以工代賑,攪得將軍聲名狼藉。”
“其實不只是王家,這一回城里的幾家勢力全都滲了進來。”
“把李冰暗殺掉,流言立刻起,這城肯定轉眼就炸了鍋。”
就連帶頭帶人鬧事的,都詳細說出站到了哪條巷的哪個位置,不差分毫。
碰上真言藥,意志再強的也逃不過,任何訓練都沒用了。
此刻地牢靜得嗆人,空氣像停在半空,老鬼不自覺開始冒汗。
這樣的審問他頭一次見,背后一陣發涼。
這種法子,就是再嚴酷的刑具也比不了。
他下意識朝張猛看去,很快低下了頭。
剛入這屋時心中尊敬,到此刻都變成了緊張和膽怯。
張猛沒理會那個癱倒在地的殺手,甩手就把人拋在身后。
外頭張奎、李三早把三百兵帶來了。
披甲,帶刀,殺氣堵得門都透不了氣。
整個府里陰云壓頂。
他臉色平靜,只簡短交代一句。
“張奎帶人,端王家的窩,主要的人全部抓起來。”
話說得冷硬。
“有反抗的,直接解決掉。”
吩咐完轉身走了,沒遲疑,也沒有多話。
三百鎮魔軍排成整齊隊列,像黑色洪流涌進夜里最深的地方。
王家宅子夜里原本安靜。
沒等天亮就讓整齊的腳步聲震得回響。
王崇山還沒從夢里醒過神,已被士兵從床上架走。
他身披睡衣,那臉平日里板正,這時只剩慌張。
完全沒想到形勢轉得這么猛,這攤子徹底失控。
他那些仗勢欺人的隨從,在鎮魔軍面前,根本連個泡都算不上。
一個照面還沒齊整,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誰有反抗念頭,就在當場被冰冷長刀無情斬落。
巡緝、搜查,每一步快得讓人不及閣中反應。
根基扎得再深的王家,數百年一夕間灰飛煙滅,倒下得甚至沒有多少響動。
天色還沒全亮,王崇山父子兩個。
已經披頭散發叫人鎖起,用鐵鏈拖到將軍府門前。
等眼睛掃過時,近處滿屋擺得都是箱箱的金銀珠寶。
和一摞摞詳載家中罪證的賬冊田契。
從他們家里抄出來的糧食,足夠全城百姓吃上三個月。
那些地契上,更是記錄了他們如何用巧取豪奪的手段,兼并了郡城七成以上的良田。
張猛就坐在那座金山前面,冷冷地看著這對如同喪家之犬的父子。
“你們王家,還真是富可敵國啊。”
王崇山老臉慘白,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
“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只求將軍能給我王家留一絲血脈。”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想著家族的傳承。
張猛笑了,笑得很冷。
“你讓全城百姓餓肚子,派人去殺我的人才的時候。”
“怎么沒想過給他們留條活路。”
“你們這些士紳最大的問題。”
“就是永遠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從來不把別人當人看。”
他沒有再跟王崇山廢話,只是揮了揮手。
“王氏一族,罪大惡極,族中男丁,一體處斬。”
“女眷家產,全部充公,以儆效尤。”
冰冷的判決,宣告了這個百年世家的滅亡。
當天,王崇山父子的人頭,就和那個無影樓首領的人頭一起,掛在了城門樓上。
郡城內那些原本和王家串通一氣,準備看好戲的士紳們,一夜之間全都嚇破了膽。
他們連夜備上重禮,跑到將軍府門口負荊請罪,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王家身上。
對于這些墻頭草,張猛暫時沒動他們。
因為他知道,殺了一個王家,還會有李家,張家。
想要徹底解決問題,就必須摧毀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也就是土地兼并。
第二天,張猛當眾宣布,所有抄獲的田地。
將以“計點授田”的方式。
分給所有參與“以工代賑”并表現優異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庭。
一時間,全城百姓對張猛的擁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山呼“將軍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