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亦突如其來的一聲“江翎”,吼的洛凌熙嘴里的枕頭都嚇掉了。
他看著他哥一臉的笑意驟然凝固,一身的肆意轉眼蕩然無存。
那模樣竟是他從未見過的緊張與在意。
裴肆亦走的著急,手機視頻依舊連著,洛凌熙愣怔著沒關,不一會兒就等來了他哥緊張到顫抖的聲音。
“沒事的,別怕,醫院很快就能到了,我開的很快的,我們找最厲害的醫生,他肯定可以醫好你……”
裴肆亦結實有力的懷抱平穩緊實,像是生怕他會就此消失,將他箍在臂彎里動都動不得。
江翎抬手去推男人的胸膛,剛一用力,卻在察覺到細微的顫動后又猛的頓住。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江翎什么也看不見,只有耳邊交錯的呼吸與心跳,凌亂又急促。
江翎忽的就沒了力氣。
算了。
抱就抱吧。
他現在看不見,裴肆亦帶著他走反而更快。
懷中的人又輕又薄,裴肆亦不敢用力去抱,可又總覺得空落。
上次變成麒麟叼著江翎時還不覺得,此時抱著人才知道這人到底有多么清瘦,掌心隔著襯衫,能清晰的感受到凸起的蝴蝶骨……
明明那樣耀眼又驕傲的人,身體卻這樣的不堪。
胸中酸澀心疼。
裴肆亦干澀開口,“早餐我還沒吃到呢江翎,你告訴我你放在哪里了,一會兒你好了我去拿……你別不說話,江翎,你看看我……”
江翎被吵的頭越發疼了,他眉頭輕蹙,“裴肆亦,你好吵?!?/p>
男人聲音瞬間停滯。
直到將他放進副駕駛,裴肆亦才再次開口。
“那你別睡……”
這次的話很簡短,卻又似乎過于沉重,以至于男人的聲音都開始嘶啞起來。
江翎很想爬起來說一句“死不了。”
但他身上實在沒什么力氣,渾身各處都泛著疼。
所以他只小聲的哼了一聲,算作回應。
得到了回應的裴肆亦松了口氣,坐上駕駛位就疾馳而去。
視頻那頭的洛凌熙整個人都呆住了。
由于手機偏向駕駛位,所以他看不到副駕駛上的人長什么模樣。
但單論聲音還挺好聽的,就是有點冷。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哥真有心上人了!
而且被嫌棄太吵后居然沒有生氣。
他何曾見過這樣小心翼翼又焦急萬分的裴肆亦?
看著視頻里裴肆亦繃緊的下頜,洛凌熙才終于覺得。
他好像真的要有嫂子了。
*
江翎這一覺睡得很沉。
夢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方沒有白鴿和藍天的地方。
“咔!”
風化后的白骨一踩就斷。
病態癲狂的人群踩著白骨而來,干枯的腳腕落下時沒有絲毫的猶豫,比起潮濕黏膩混著鮮血的土地,顯然白骨鋪就的道路更方便行走。
男孩被捆綁在十字架上,蒼白枯瘦的手腕被鈍器割開,猙獰的傷流著刺目的血,滴在白骨上像是開出了鮮艷的花。
月白的發絲被寒風吹的凌亂,他透過視線望過去,像是看到了破碎的舊帝國。
“你該為你犯下的錯誤懺悔?!庇腥颂ぶ鴿M地鮮花,怨恨的看著他。
男孩垂著眼,冰眸里毫無波瀾。
破銹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胸口,殘缺的刀刃上還粘著干涸的紅肉。
黑壓壓的人群跪了一片,向上蒼祈求原諒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們以舊帝國最后的血脈獻祭,請讓舊帝國的苦難在此終結!”
匕首被高高舉起。
他看到了下方人們的目光帶著希冀。
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等待著分割他的血和肉,以此換取活下去的希望。
匕首刺進胸膛,雀躍的歡呼聲嘹亮,瘦小的身軀被丟進了白骨堆,他看到洶涌的黑暗朝他侵蝕而來……
“?。?!”
冰藍的眸驀的睜開,江翎看到了滿目的黑。
薄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與胸口的刺痛挑起混亂的思緒,他驚坐起來就要翻身,卻被人按著肩膀壓回了床上。
“滾開!!!!”
江翎屈膝抬腳側踢。
裴肆亦抓著腳腕按下后用腿壓住,他急忙出聲,“江翎!是我!”
緊繃的身軀驟然停下反抗,江翎急喘了幾聲,才眼睫輕顫著緩緩松懈下來。
“是做噩夢了么?”肩頭的手由壓制變成了安撫,裴肆亦捧著江翎的臉很是擔憂的語氣。
“……”江翎沒有回答,他暗自平復幾息,才偏頭避開裴肆亦輕扶的手,“我沒事了,你先下去?!?/p>
這人為了壓制他不讓他受傷,幾乎手腳都用上了,此時整個人都像是趴在他身上一樣。
江翎甚至能感受到打在脖頸處的溫熱呼吸,讓人難以忽視。
薄唇緊抿,江翎不自在極了。
江翎不說,裴肆亦也不追問,只是看著江翎這蒼白虛弱的模樣又在心里給江家記上了一筆。
“沒事就好。”
他收回手,正想從江翎身上下去,就聽身后病房門被人的推開。
“……”
蘇云卿提著早餐袋站在門口,見二人望來,整張臉刷一下就紅了。
哦,老天!
青天白日的給她看什么限制片?!
她連忙將東西放下,“那什么,這是江教練的早餐和手機,我放這里了?!?/p>
“你們繼續,繼續?!?/p>
蘇云卿一邊說,一邊往后退,最后“咔噠”一聲,將門也帶上了。
“……”
病房里一時間有些寂靜。
江翎即使看不見,也知道蘇云卿是誤會了什么。
江翎只覺面上逐漸滾燙,像是冰與火交融,蒸騰的霧氣朦朧了冰眸,一抹淺顯的緋紅逐漸爬上耳垂。
像是冰川上開出了小粉花,稀奇又珍貴。
裴肆亦盯著他看的心動,喉結滾動后呼吸也逐漸加重。
江翎感受明顯,驀的炸毛。
“裴肆亦?。 ?/p>
裴肆亦回過神,連忙松開他,一下子翻身坐好。
江翎抓著被子,滿面霞紅,又羞又惱。
怎么會有人能那么快就……
江翎猛的偏過頭,強迫自己忘掉那個觸感,他聲音悶著嗔怒,“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裴肆亦:“……”
完了。
又惹生氣了。
寬闊的脊背彎曲,裴肆亦扶額抵在床邊,抬手去扯江翎的衣擺,語氣無辜又委屈,“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相信我。”
江翎抬手將衣擺扯了回去。
不讓拉。
衣服也不給碰。
這是個流氓!
裴肆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