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個無意之舉,曲樓成了今年考學學子們的交流場、祈福地。
開業那日之后,曲樓一曲成名。
吸引來了不止住在官驛的學子們,還有獨自趕考的其他學子。
甚至連應天書院的學子,都來曲樓找斗志。
程書宜順勢而為。
下載了許多勵志的曲子,循環播放。
還將原本三日的開業大酬賓,延遲成九日,直到考舉前一日。
所以哪怕是一些寒門學子,只要進門點一杯最便宜的茶水,也可以有機會和其他學派的考生們互相交流。
程書宜以為,曲樓里都是考學的學子。
素質高,以交流文章為主,不會鬧事兒。
就放心把店交給店長,自己早去早回,回家陪孩子了。
這幾日晚上她不在家,兩個孩子交由裴琰禮照顧。
孩子交給爹帶,不出意外被養糙了。
哪怕是古代也不例外。
程書宜一回來,就里里外外把兩個孩子重新收拾干凈。
不止是人,還有他們的房間也都換洗過。
兩個崽崽去過一次校場之后,就愛上了騎馬。
裴琰禮那個直男,不惜請假帶孩子到校場騎馬,大太陽的,也不做防曬。
兩個粉雕玉琢的崽崽,兩天就曬成煤球了。
程書宜給兩個孩子洗完澡,就帶他們回自己的房里。
給他們做美白補救。
“許許,明天去書院記得要打傘,娘一會兒把傘放在你書包旁,可不能再曬黑了。”
程書宜往女兒的臉頰上點了兩點護膚膏。
小丫頭點點頭,笑嘻嘻地跑開,自己去抹勻。
接著輪到哥哥。
裴琰禮看著煞有介事的程書宜,覺得她這么做是在怨他。
怨他帶不好孩子。
他嘴硬替自己辯解:“哪家孩子去校場騎射不被曬黑,小題大做!”
夏日本來就會被曬黑,王公貴族也無法避免。
除非不出門。
程書宜給哥哥也做了補救措施,打發他走,“好了,做功課去吧。”
“我又沒怪你,曬太陽是自然規律,變好看也是人之常情,不沖突?!?/p>
程書宜剛要把護膚品的蓋子合上,裴琰禮擠了過來。
在兒子女兒剛才坐過的地方坐下。
他別別扭扭的,“本王也曬黑了?!?/p>
程書宜蓋蓋子的手一頓,明白他的意思,把手里桌上的東西推到他面前。
裴琰禮沒動,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程書宜遲疑說:“你該不會是想讓我給你擦吧?”
“你自己沒手啊!”
裴琰禮生著悶氣,兇巴巴的,“為何你對待孩子與對待本王,差別如此大,本王是何處惹你不喜了?”
說完,他哼了一聲兒,出去了。
程書宜怔怔地看著他出去。
不一會兒,西廂房的方向就傳來一聲甩門聲響。
不是!
這對嗎?
他是裴琰禮啊!
強勢專橫、運籌帷幄的攝政王?。?/p>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幼稚了?
程書宜默默收拾桌上的東西,心里亂糟糟的。
抽屜被她用力關上。
不是,裴琰禮明明知道她都快要死了,干嘛還想方設法靠近她,處處給她暗示啊。
害得她搖擺不定,心煩意亂。
大半夜的,程書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她以為是因為裴琰禮。
但事實上,令她感到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不止是因為裴琰禮。
曲樓。
夜已經深了,熱鬧的柳巷漸漸平靜下來。
就連那青樓妓倌也入了房。
本該打烊關門的時辰,曲樓里還有學子在,但非高談闊論交流文章,而是在鬧事。
應天書院的幾個公子哥喝大了,正大擺權勢威風。
“裴燁,今兒可輪到你買冰啊,你卻讓哥幾個捱了一天的暑氣。”
喝得醉醺醺的寧遠侯之子蘇林攬住一人的肩,伸手拍到那人臉上,嘴里說著嘲笑的話。
“怎的,你們攝政王府窮得連塊冰都買不起了?”
“哈哈哈……”
蘇林這話雖是玩笑的語氣,但逼迫意味十足。
裴燁知道,這群公子哥同窗們在怪他、在嘲笑他。
應天書院要不到冰,大家酷熱難擋。
于是便商量著大伙兒輪流買,先應付一陣,直到考舉結束。
裴燁所在的舉業齋共有二十人,都是今年要參加科舉的學子。
他們輪流出錢買冰,給齋舍里降溫納涼。
今天輪到裴燁買,但裴燁沒錢,讓舉業齋的其他公子哥們熱得汗流浹背,書都念不好。
再加上方才在曲樓里,聽了那些個外地來的書生們的文章。
讓他們倍感壓力。
蘇林就把心中的不滿,全都歸到裴燁身上。
都是他今天沒買冰才害得他們念不好書的!
裴燁是裴家二爺裴莊的兒子,裴琰禮的堂弟。
裴琰禮的叔伯們不能常住京城,但其兒女們可以。
裴燁就是其中之一。
他住在攝政王府,寄人籬下。
吃穿用度全都由王府主母——趙氏調配,他一個月有一百兩的用銀。
他妹妹有三十兩。
但這一百兩銀子,要在一群公子哥里混,壓根兒不夠看的。
平日喝酒吃飯、騎馬打球、筆墨紙硯,樣樣要錢。
舉業齋那么大個地方,又沒有鋪管道,只是用冰桶。
一天就得用上四十塊冰。
八十兩銀子。
裴燁拿不出來。
他也想過去求程書宜,但他拉不下面子。
他是攝政王府的二少爺,去求一介商婦,他做不來。
更何況那商婦還攛掇他堂兄分府另過,差點讓他失去攝政王府二公子的地位與榮耀。
他更做不來了!
裴燁死要面子,不想在這群同窗們面前丟人。
舉杯裝大款道:“瞧我這記性,忘了忘了,諸位莫怪。”
“這樣,為了賠罪,今晚所有的賬都算在我頭上,我再自罰三杯,如何?”
曲樓也是程書宜開的。
他就算今晚不買賬,看在攝政王府的面子上,她應該也不會向他討賬吧?
除非她不想進攝政王府的門了!
“三杯?”蘇林等人不滿意,“攝政王府就這兒酒量?”
“既然裴二公子想賠罪,今兒不喝死誰都不許走!”
喝死!
裴燁清楚蘇林的德性,他說的喝死,會讓他三天都爬不起來。
可三日后就要進貢院了??!
“蘇兄,既然要喝,咱們不如玩點大的?!?/p>
裴燁想了個歪主意,“你我各找一人來喝,看誰找的人更能喝,我贏了,蘇兄免我這頓酒?!?/p>
“若蘇兄贏了,你讓我喝多少我喝多少,我再輸你一百兩銀子,怎么樣?”
蘇林本身紈绔,打賭這種事兒是家常便飯了。
他立刻應下。
裴燁見有戲,又說道:“那為了公平起見,咱們不找認識的,就找曲樓的伙計,如何?”
認識的人酒量都有數了。
打賭沒意思。
于是乎,曲樓兩個伙計被抓來。
為了這群公子哥的面子,哪怕伙計已經喝不下了,卻還是被強行灌酒。
裴燁為了贏,為了不讓同窗們知道他沒錢買冰。
直接把人綁起來灌酒,誰勸都沒用。
還讓小廝把上來勸說的人打了一頓,直到打昏過去。
程書宜第二日收到消息時,曲樓里已經鬧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