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佐敦街,一間火鍋店。
林天盛叫齊陳安全,鐘智慧,張錦榮三人慶祝鄧耕耘調入重案組。
陳安全涮著牛肉,抱怨道:“大佬,耘仔打拳的都掛上槍了,幾時調我進重案組啊?”
張錦榮把威士忌,倒進塑料杯里,慢品道:“雞頭,知道你急,但先別著急,等一等先......”
“嘀嘀滴?!绷痔焓⑹诌叺拇蟾绱笸蝗豁懫?,接起來應道:“邊位啊?”
還以為會是“蝦兵蟹將”打來的,沒想到,電話里響起一道老氣橫秋,嗓音沙啞的聲音:“阿盛,系我啊,新界的鄧伯,以前在樂哥家里,我們見過面。”
“鄧伯?”林天盛心中咯噔,眼神驚詫。鐘智慧,張錦榮四人,互相對視,交換眼色,收聲不語。
“哈哈哈,阿盛,我知道,你還記得我?!编団暡θ莺浪雎晢柕溃骸昂镁脹]見咯,聽人講,你升級見習督察啦?”
“是啊,鄧伯耳目靈通,消息到手真快。”林天盛不咸不淡回應道。鄧鈺昌樂呵:“呵呵,阿賢他們,靠阿樂留下的人情,能抬你上督察,能抬你高級督察,抬你上警司嗎?”
“今年的行情,一張見習督察的贊同票,十五萬港幣,高級督察三十六萬,警司五百萬......阿樂剩下的面子,你覺得值多少錢?”
往上爬,一定是要有鈔票的。所謂塌方式**,便是政治團體,上下剝削,以求晉升的連鎖反應。
雖然,搏命拼殺的硬功勞,上頭抹不掉,但職級越高,行政占比越重,一線拼命的機會越少。
位置越高,交椅便越少。
當升級職位有限,兩人爭奪一個位置的時候,有沒有人支持格外重要。
倒不是每次升級,都要把票買齊,但仕途長遠,人生有限,每次升級的機會都格外珍貴。
把賭注都押在“公論”上邊,不太現實。有些不信邪的人,被教育幾次,也得無奈走上彎路。
林天盛卻對鄧伯的說法不太感冒,干笑道:“鄧伯,阿樂是你叫的?”
一句質問,把他自己擺在高位,彰顯了立場。
鄧鈺昌語氣有變,冷聲道:“呵,不服氣的是吧,后生仔,等你撞到頭破血流,就知我是為你好?!?/p>
林天盛掛斷電話,嘟喃道:“為我好?老骨頭講話,就是一股尸臭味,干!”
不過,鄧鈺昌的話并非毫無價值,點出了“李軍夏”,“許琪安”二人,不管待不待見他。
起碼都是賣了殘黨的面子,叫他通過本次升職。畢竟,刑事偵緝處,以前只手遮天,就算是待在政治部的華人警員,要往上爬,都得跟總華探長有交往。
只是政治部工作性質特殊,沒被廉政風暴殃及,兩位大sir不見得干干凈凈。
“升督察容易,要升高級督察,難了?!绷痔焓⑿挠懈杏|,看向手邊四位表情各異,眼中卻不厭狂色的兄弟,反而并不沮喪,有兄弟,有對手,有仇家,人生才有滋味,與人斗,其樂無窮也。
哪怕輸,都有手足陪著死!
鐘智慧笑了聲,起筷子,涮起肉片,出聲道:“還好我們有準備,大佬,耘仔,明天做事啦。”
“趁熱打鐵嘛?!?/p>
鄧耕耘埋頭在吃蛋炒飯,不應聲,一味的扒飯。動腦的事情,從來不歸他管,他只負責動手。
......
廟街,長紅棋牌室。
穿著棕色夾克,叼著香煙的古惑仔,掀開擋風的塑料簾布,匆匆進門,推開里頭一間包廂門,把打包好一碗魚翅放到大佬“吹西”手邊,低頭道:“大佬,我收到風,上次綁走大嫂的是個警察?!?/p>
“警察?”吹西滿臉橫肉,體格粗壯,端坐椅子上,洗著麻將,揚眉問道。
在粵語里“吹西”可不是什么好詞,翻譯過來就是“吹B”,字面意思上,喜歡“吹”B的那個吹B。
既暗指他喜歡吹牛,又嘲諷他頭埋女人腿里,好色無恥,不嫌腥臭。有這種粗俗綽號的古惑仔,做小弟時都是最爛的一批。但往往爛人在古惑仔中好上位,常能不擇手段做到堂口扎職的位。
吹西就是號碼幫毅字堆在廟街的扎職人,管著整條三十多間娛樂場,手下兄弟五六百號,勢力不小。
送來魚翅“耀陽”在旁點頭哈腰:“是呀,那個差人是個黑警來著,以前也在外頭混的,最近剛調到西九龍做便衣?!?/p>
吹西腦袋一轉,想起大佬“胡須勇”三年前發過一筆橫財,有六百多萬港幣,有傳言是大嫂帶來的。
大嫂曾經是“黑警”的老婆,更不是秘密。胡須勇還常吹噓,他連警嫂都干,更不怕報復。
在大嫂被綁后,大佬只是交代手下去查,并未有多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的“大嫂”很多,失蹤一個,有可能跟人跑了,也有可能是自己在外頭得罪人。干小姐出身的女人,搞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只要沒有卷走錢,江湖人可不會大張旗鼓,可要是確定是黑警來報仇的,能替大佬解決麻煩,倒也是樁功勞。
“消息可靠?”
耀陽道:“絕對可靠,我在尖東堂口的把兄弟,阿虎同我講的。現在尖東那班人已經準備做事,大佬......”
吹西瞥了眼耀陽,緩緩出聲:“勇哥是把事交給尖東的‘單眼仔’做,但你要是有心上位,別話我做大佬的不給機會。選十個能打的兄弟去,把那個黑警抓回來給大佬處置,記住,不要動槍?!?/p>
耀陽吞著口水:“大佬,便衣可是有槍的?!?/p>
“人家是警察,帶槍多正常,你是嗎!”吹西重重拍下張牌,咒罵道:“軟蛋就去趴車,冇資格上位?!?/p>
一個剛拿回槍就綁人報仇的“黑警”,吹西還不放在眼里,但到底是有一身狗皮,死是活,該怎么做,得交給勇哥決定。以江湖人的消息渠道,除非已被卷入,除非很難探明警隊的內部變動。特別是在警務改革后,找警察買個消息非常難,動輒都得幾萬,十幾萬,除非社團龍頭,許多江湖人也欠缺政治的敏感性。
耀陽想到只是一個便衣警,狠下心腸,出聲道:“晚上我就把人帶回來?!?/p>
“行?!?/p>
“我在這里等你?!贝滴鞫似痿~翅,舀了一勺,等耀陽離開,滿臉嫌棄的吐在地上:“呸呸呸,什么垃圾,連砂都不挑干凈?!?/p>
和他打牌的朋友笑道:“有的食就不錯啦,吹西,做小的一番心意嘛。”
晚上,六點,上海街,榮昌大廈。
耀陽帶著兄弟走入大樓,將十二個人分成兩批,埋伏在走廊的左右口,還在樓下安排暗哨。
當林天盛開車載鄧耕耘回到大廈后,樓底的暗哨,轉身拿起對講機:“耀陽哥,兩個人。”
“兩個?”李耀陽心驚片刻,竟有些猶豫。兩個便衣可是十二發子彈,喂他們一人一發剛剛好。
小弟忽然笑道:“有個手上掛著反光背心,是個交通警來著。”
“呼,準備做事?!崩钜栴D時松一口氣,攥起手中的西瓜刀,眼神緊盯電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