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薇在他懷中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他知道海德曼團隊。
那是她耗費巨大心力,試圖為他聯系的。
她以為自己做得隱秘,原來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等你自己想清楚…等你自己告訴我…”這聽起來像是寬容,實則是最嚴厲的通牒。期限由他定,內容必須符合他的預期。
而那句“你永遠,只能是我的”,帶著斬釘截鐵的、近乎詛咒般的篤定,將她所有的退路封死。
寒意從脊椎蔓延。可與此同時,被他緊密擁抱的體溫,耳垂上尚未消散的、帶著細微刺痛的觸感,卻又詭異地催生出一種顫栗的悸動。
這一夜,注定無眠。
她僵直著身體,腰間的手臂沉重而堅定,沒有絲毫松弛。窗外的光影緩慢移動,每一次掠過都提醒著她身處何地。
天際透出灰蒙的微光時,莫知南放在床頭柜上的私人手機震動起來。
幾乎在震動的第一下,他環著她的手臂就驟然收緊又松開。
他沒有絲毫剛醒的懵懂,流暢地起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走到露臺上才接起。
他一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似乎減弱了些許。韓若薇緩緩吐出一口憋著的氣,胸腔發痛。她悄悄側身,看到露臺上莫知南模糊的背影,沉穩挺拔。
幾分鐘后,他結束通話回來。清晨的光線在他身上投下輪廓,表情平靜無波。
他走到床邊,目光落在她臉上。韓若薇立刻閉上眼睛,假裝沉睡,但微顫的眼睫或許出賣了她。
他沒有拆穿,只看了她幾秒。“既然醒了,就起來。”他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今天不出門,樓下用早餐。”
說完,他走向浴室。水聲響起。
韓若薇睜開眼,慢慢坐起身。新的一天,她依舊被困在這華麗的牢籠里。
她下床,走到梳妝臺前,手指下意識想觸碰暗格,卻又硬生生停住。
他既然能說出海德曼,這只手機的存在,他必然心知肚明。
莫知南很快洗漱完畢出來,換了身家居服,依舊一絲不茍。“十分鐘后下樓。”他走過時丟下一句。
餐廳里,早餐安靜得近乎凝滯。
韓若薇坐在他對面,食不知味。
“今天會有新的安保人員到位。”莫知南切著太陽蛋,語氣平淡,“以后你出門,無論去哪,都必須由他們陪同。”
韓若薇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這是保護,還是監視?”
莫知南抬眸,眼神深邃:“有區別嗎?結果都是保證你的安全。”
她低下頭,不再無效抗議。
“姐姐那邊……有消息了嗎?”她試圖轉移話題并獲取信息。
“她需要靜養,暫時不會回來。周聿京我會處理。”他再次將風雨擋在外面,也將她隔絕在真相之外。
早餐在沉默中結束。莫知南起身:“上午我在書房。你可以去花房或看書,不要上樓打擾。”
他劃定了她的活動范圍。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她的掌心。不要上樓打擾……他的書房里,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書房樓下,仰頭望著那扇緊閉的厚重木門。
就在她猶豫之際,門開了。
出來的不是莫知南,而是他的首席助理林助理。他拿著平板和文件,步履匆匆。
看到樓梯口的韓若薇,林助理愣了一下,迅速恢復冷靜,微微頷首:“太太。”
“林助理早。這么早來匯報工作?”
“有些緊急事務。”林助理言簡意賅,側身欲走。
就在這時,他手中那疊文件最上面的一張紙飄落,正好落在韓若薇腳邊。
韓若薇下意識彎腰去撿。
林助理動作很快,但韓若薇已碰到了那張紙。
紙張抬頭,幾個加粗的英文單詞瞬間撞入她眼簾——【Hyde Mann Group- Preliminary Assessment Report】。
韓若薇的手指猛地僵住,血液仿佛凝固。
林助理不動聲色地將報告抽回,表情無波:“謝謝太太。”他快步離開,仿佛一切未發生。
韓若薇卻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海德曼的初步評估報告……已經到了莫知南手里?!是通過什么渠道?什么時候?報告內容是什么?評估的是……他嗎?
她發送的,明明是匿名處理的、關于他的癥狀觀察和數據收集!
所以他昨晚的話,并非試探。他掌握了實質。他甚至看到了結果?
那他所謂的“等”,究竟是在等什么?等她坦白她暗中為他所做的一切?
還是等一個時機,攤牌她這份越界的“關心”?
他們兩個的關系,掌控權從來都不在他手上。
真相的暴露,只是讓他撕開了外皮。
她走到花房,坐在藤椅上。陽光明媚,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入口的光線被一個高大身影擋住。
莫知南逆光而立,面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常,靜靜看著她。
“看來花房也沒能讓你放松。”他走近,聲音聽不出情緒。
韓若薇抬起頭,心臟狂跳。
她想問,卻又死死忍住。不能問。
她努力擠出蒼白微笑:“只是有點累。”
莫知南在她面前站定,俯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若薇,”他拇指輕輕摩挲她的下唇,親昵而掌控,“記住我的話。安分待在我身邊。”
他指尖微涼,觸碰卻灼人。
“你想要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給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再試圖用任何方式,揣測我,或逃離我。”
他的話是又一道枷鎖。
韓若薇望著他。
這份“可以給你”的承諾,需要她付出怎樣的代價?
是徹底交出自我,包括這份他不愿承認的、關于他健康的擔憂和行動嗎?
她能否信任這個看穿她一切、卻將自己深深隱藏的男人?
陽光明媚,花香馥郁,韓若薇卻只覺得,自己正站在懸崖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