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失聯的感覺比任何爭吵和冷戰都更讓她心慌。
她轉而撥打他身邊最信任的副駕電話,同樣無人接聽。
仿佛他們一同被某個突如其來的事件吞噬了。
周聿京……
這個名字再次浮現在腦海。
他的出現,他的話語,絕不會是孤立事件。
韓若薇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
她轉身,快步走向電梯,直奔地下停車場。
她需要去一個地方,現在,立刻。
她沒有開莫知南安排的車,而是迅速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一個地址——那間她不久前才離開的、彌漫著冰冷茶香的茶室。
她需要答案。
而周聿京,是眼下唯一可能撬開真相縫隙的人。
哪怕那是毒藥,她也要咽下去弄個明白。
出租車疾馳而去。
韓若薇靠在后座,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
她攤開手心,那張被遺忘的黑色名片仿佛還烙在記憶里。
沒有實物,但那串數字,那個名字,已經像刺青一樣刻進了她的腦海。
再次來到茶室,同樣的包廂。
她推開門,周聿京果然還在。
他似乎料到她會回來,正慢條斯理地烹著第二壺茶,抬眼看她時,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種冰冷的、了然的玩味。
“比我想象的更快。”他淡淡開口,將一杯新沏的茶推到她剛才坐過的位置,“坐。”
韓若薇沒有坐,也沒有看那杯茶。她站在門口,單刀直入,聲音因極力壓抑著情緒而顯得格外冷硬:“莫知南去了機場。怎么回事?和你有關,對不對?”
周聿京輕輕吹了吹自己杯中的熱氣,語氣悠閑得像在談論天氣:“機場?或許是臨時有飛行任務。他是機長,這不稀奇。”
“周聿京!”
韓若薇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別跟我繞圈子!你剛才暗示我知道了一切就會有不同選擇,現在他接到一個電話就失態地離開,你別告訴我這只是巧合!”
她盯著他,目光銳利得像要剝開他冰冷的外殼:“你到底還知道什么?那個電話是不是你安排的?你想做什么?”
面對她連珠炮似的質問,周聿京終于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眼,目光沉靜地看著她,那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我承認,我提供了一點……催化劑。”
他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但我只是讓一件遲早會發生的事情,提前了一點時間而已。”
“什么事情?”韓若薇的心揪緊了。
“關于陸墨。”
周聿京吐出這個名字,觀察著韓若薇的反應,“我那個蠢貨弟弟,以為當初在國外處理得很干凈。但他忘了,金錢買不到所有的忠誠,也抹不平所有的痕跡。”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冰冷的磁性:“我找到了當初那個‘意外’發生時,酒吧后巷附近一個廢棄加油站的私人監控備份。角度不算最好,但足夠清晰……清晰到能看見,是誰把我的好弟弟周嶼安引開,又是誰,在莫知南酒醉不省人事時,故意將他推向了那輛蓄謀已久、剛好加速沖過來的車。”
韓若薇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因極度震驚而放大。
不是意外!周嶼安甚至不是直接推手?
還有別人?!
“是誰?!”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嘶啞。
周聿京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你說,如果這樣一份東西,突然出現在莫知南的郵箱里,他會是什么反應?尤其是,當他發現,那個他一直信任有加、甚至因陸墨之死而深感愧疚、多方照拂的人,才是真正遞出刀子的那只手時……”
韓若薇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猛地竄起,瞬間冰封了她的血液。
他一直信任有加……因陸墨之死愧疚照拂……
一個模糊的、卻讓她膽戰心驚的身影在她腦海中漸漸清晰。
難道……難道是……
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所以莫知南才會那樣失態!
所以他才瘋了一樣趕往機場!他不是要離開,他是要去……要去……
“你給了他?你把那份監控給了他?!”韓若薇的聲音尖利起來,帶著恐慌和憤怒,“你怎么能!這會逼瘋他的!他會做出什么事來?!你到底想怎么樣?!”
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和眼底真實的恐懼,周聿京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瞬,但很快又凍結得更加堅硬。
“我想怎么樣?”
他重復著,聲音里終于染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沉積多年的恨意,“我想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我想看看,當莫知南知道他視作兄弟的人才是真兇時,是會選擇法律,還是……選擇親自動手,墜入地獄。”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韓若薇,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而現在,韓若薇,”他俯視著她,目光如最寒冷的冰棱,“輪到你了。知道了這一切,知道了莫知南正沖向一個可能毀掉他自己的真相,你是選擇繼續留在這里質問我,還是……選擇去找他?”
他的話像最后一道驚雷,徹底劈開了韓若薇所有的猶豫和僵滯。
去找他!
必須找到他!在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
她猛地轉身,甚至來不及再說一個字,像一陣風一樣沖出了茶室包廂,沖向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必須去機場!現在!立刻!
周聿京站在原地,看著她倉皇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鏡片后的目光幽深如潭,復雜難辨。
他緩緩拿起桌上那杯她一口未動的、已經涼透的茶,指尖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卻照不透人心深處的重重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