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莫知南，看著他眼底深藏的痛楚、憤怒和這半年來獨自背負這一切的疲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澀。

原來，他這半年來的“冷漠”和“疏離”，他對楚南珍的“維護”，都是在背負著如此沉重的真相和壓力下，進行的艱難布局和復仇。

“所以……你留下楚南珍，對她好，都是為了……麻痹她和她背后的人，收集證據？”韓若薇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莫知南點頭，眼神恢復了一絲冷靜，“我需要確鑿的證據，將他們一網打盡，為陸墨報仇。也需要摸清周嶼安到底還滲透了多少，以免打草驚蛇。警方已經找到介入，但周家樹大根深，必須一擊即中。”

他看向韓若薇，眼神里帶著深深的愧疚：“我知道，這半年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但請你相信，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疏遠你，是因為我身邊太危險。隱瞞你，是怕你卷入更深，怕你承受不住這些骯臟的真相，也怕……打亂我的計劃，讓陸墨死不瞑目。”

他的坦誠像一把鑰匙，終于打開了那扇緊閉的心門。

所有過去的誤會、委屈、憤怒，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韓若薇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書房暗室里，冰冷的電子設備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空氣里彌漫著真相大白后的沉重和寂靜。

過了許久，韓若薇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莫知南，你真的很混蛋。”

莫知南身體微微一僵，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你自以為是的保護，差點毀了我們之間最后一點信任。”她看著他，眼神清澈而直接，“你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猜忌、痛苦，甚至提出了離婚。”

莫知南喉結滾動，想要說什么，卻被韓若薇抬手阻止了。

“但是，”她話鋒一轉，語氣復雜，“如果換做是我，可能也會選擇暫時隱忍。”

她抬起頭，重新看向莫知南，眼神里多了一絲理解和決斷：“所以，離婚的事，暫時擱置。”

莫知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火炬。

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擁抱她，卻在看到她依舊清冷防備的眼神時，硬生生停住了動作。

他只是深深地看著她，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薇薇……謝謝。我……”

“別謝我。”韓若薇打斷他，轉過身，不再看那雙幾乎能將人吸進去的、盛滿了復雜情緒的眼睛，“我不是原諒了你，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關于楚南珍和周嶼安的事，你需要我怎么做？”

她的理智重新回籠，此刻，揪出真兇，告慰亡者，遠比糾結他們之間混亂的情感更重要。

莫知南看著她挺直卻單薄的背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樣就好，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楚南珍如果再來試探，你就用最專業、最冷淡的態度應對。剩下的，交給我和警方。”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地補充：“周嶼安很警惕，楚南珍背后可能還有她母親出謀劃策。你平時上下班，我會安排可靠的人跟著，確保你的安全。一旦有任何不對勁，立刻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韓若薇低聲應道，心底卻因為他話語里不容置疑的保護欲泛起一絲微瀾。這次，不再是全然的反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滋味。

“那我先走了。”莫知南知道此刻不宜再多說，她能暫時放下離婚的念頭，已經是他不敢奢望的進展。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將她的身影刻進腦海里，然后轉身，腳步略顯沉重地離開了暗室。

書房恢復原狀，仿佛那個隱藏的空間和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對話從未存在過。

韓若薇獨自站在空曠的客廳里，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寂。

她需要時間，需要空間，去重新拼湊這三年婚姻的真實模樣，去理解那個她自以為熟悉、實則無比陌生的丈夫。

……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韓若薇照常上班，對待楚南珍的例行檢查，表現得比以往更加公事公辦，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

楚南珍幾次試圖套話，都被韓若薇用專業的醫學術語和冷淡的態度擋了回去。她似乎有些焦躁，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這天下班，韓若薇剛走出航醫中心，就看到肖鶴漢等在外面。

“若薇，一起吃飯嗎？市中心新開了家不錯的江南菜館。”肖鶴漢笑容溫和，眼神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期待。

若是以前，韓若薇大概率會直接拒絕。

她但此刻，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啊，正好有點餓了。”

肖鶴漢眼中掠過一絲驚喜，連忙為她拉開車門。

兩人在環境雅致的菜館坐下，肖鶴漢體貼地點了幾道清淡的菜品，都是符合韓若薇口味的。

“看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工作也別太累了。”肖鶴漢給她倒了杯溫水，語氣關切。

韓若薇勉強笑了笑：“還好，就是一些瑣事。”

她心里惦記著楚南珍和莫知南的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這副模樣落在肖鶴漢眼里，卻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讓他保護欲倍增。

飯吃到一半，韓若薇的手機響了，是莫知南。

她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一旁接了起來。

“在哪？”電話那頭，莫知南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背景音有些嘈雜。

“在外面吃飯。”韓若薇如實回答。

“和誰？”他追問，語氣里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韓若薇頓了頓，忽然生出一絲逆反心理，故意道：“肖醫生。”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莫知南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嗯，吃完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說完，便掛了電話。

韓若薇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心里莫名有些堵。

回到座位，肖鶴漢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輕聲問：“沒事吧？”

“沒事。”韓若薇搖搖頭，壓下心底那點異樣，重新拿起筷子，“我們繼續吃吧。”

她卻沒注意到，餐廳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攝像頭，正對著他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