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密集地砸在傘面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覃曉雪幾乎是跑著穿過馬路,高跟鞋踩進水洼,濺起的泥水弄濕了褲腳,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不敢回頭。
直到轉過街角,確認已經遠離了那家咖啡館的視線范圍,她才終于放緩腳步,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著氣。雨水順著發梢滑落,模糊了視線。她抬手抹了一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心臟還在狂跳,撞擊著胸腔,一聲聲提醒著剛才那場猝不及防的重逢。
梁宇。
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無聲滾動,帶著鐵銹般的澀味。三年了,她以為時間已經將那些過往沖刷得足夠淡薄,卻沒想到只是一個照面,所有的心理防線就潰不成軍。
他看起來很好。比三年前更沉穩,更挺拔,眉宇間褪去了些許青澀,多了幾分深不可測的銳利。那身剪裁合體的大衣,腕間若隱若現的名表,都在無聲訴說著他如今的不同。
而他身邊的那個她……
覃曉雪閉了閉眼,那個女人溫婉得體的笑容,梁宇為她拉椅子的自然動作,像一根細刺,扎在心頭最軟的地方,不深,卻持續地泛著酸脹的疼。
他們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思緒。她用力甩甩頭,試圖將這個念頭驅逐出去。無論是什么關系,都與她無關了。三年前,是她先放的手。
雨似乎小了一些,淅淅瀝瀝,更添凄清。她攏緊了大衣,漫無目的地沿著濕漉漉的街道往前走。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掏出來一看,是閨蜜林薇。
“曉雪,在哪呢?雨這么大,要不要我去接你?”林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活潑有活力。
“不用了,”覃曉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快到家了。”
“聲音怎么怪怪的?沒事吧?”林薇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沒事,就是有點淋雨了。”她含糊道,“先不說了,回去打給你。”
掛了電話,周遭再次陷入雨聲的包圍。那家咖啡館,那個位置,那些刻意被遺忘的細節,卻因為這次重逢而變得無比清晰。
她記得他最愛喝她手沖的咖啡,總是嫌外面的咖啡太苦,非要她加半顆方糖。 記得冬天里他會把她的手揣進自己的大衣口袋,掌心溫暖干燥。 記得他曾在那個靠窗的位置,指著窗外飄落的雪花,說以后他們的婚禮也要在雪天舉行。
“小雪,”他那時笑著,眼底有光,“就像你的名字一樣。”
回憶如同潮水,洶涌而至,幾乎將她淹沒。她停下腳步,仰起頭,任由冰涼的雨點落在臉上,試圖冷卻那滾燙的思緒。
為什么還會心痛?不是早就決定放下了嗎?
她深吸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現在不是沉湎過去的時候。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客戶會議,那份讓她卡殼的設計稿必須盡快完成。
然而,當她終于回到公寓,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爽的睡衣,試圖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工作時,卻發現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屏幕上,那枚未完成的戒指草圖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她。
這是當年她偷偷為他們的未來設計的訂婚戒指。主石遲遲未定,是因為她總想找到最完美的那一顆,來匹配她心中最完美的愛情。
可惜,后來再也沒有機會了。
手指無意識地在觸控板上滑動,線條被拉拽、變形,就像她此刻混亂的心緒。她煩躁地合上電腦,將自己摔進沙發里,望著天花板上單調的燈飾發呆。
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一聲聲,仿佛敲在心坎上。
她忍不住想,他此刻還在那家咖啡館嗎?和那個她,在聊些什么?他看到她倉惶逃離的背影時,是什么表情?是漠然,還是……會有那么一絲絲的波動?
想到這里,她又懊惱地蹙起眉。何必自作多情。三年前離開時,他眼中的震驚和最終歸于沉寂的失望,早已說明了一切。或許他早已開始了新的生活,有了真正適合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而那個未完成的戒指,那個雨夜的決絕,終究只是她一個人困守的過去。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一下,不是電話,是一條新郵件提醒。
覃曉雪懶洋洋地拿過手機,點開郵箱。發件人是一個陌生的企業郵箱地址,郵件主題卻讓她瞬間坐直了身體——
【梁氏集團 與 臻心珠寶:合作意向溝通】
梁氏集團?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有些發涼,幾乎要握不住手機。不會這么巧吧?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郵件正文。內容很官方,措辭嚴謹,表達了梁氏集團旗下某個新項目對與獨立設計師合作、打造專屬系列的興趣,并看到了她在行業內的作品集,希望邀約明日進行初步溝通。落款是項目負責人,一個陌生的名字。
但郵件抄送欄里,那個熟悉的拼音名字,像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劈中了她的視線。
梁宇。
竟然真的是他。
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
覃曉雪盯著那行郵箱地址,心臟狂跳起來,剛才在咖啡館里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那句疏離的“你的?”,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認出她了嗎?如果認出了,這封郵件又是什么意思?公事公辦?還是別有深意?
無數個疑問在腦海中翻滾,讓她心亂如麻。她該接受嗎?還是該果斷拒絕,徹底避開任何與他產生交集的可能?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某種倒計時。
她握著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猶豫不決的臉龐。那份未完成的設計稿靜靜躺在桌面上,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夜色漸深,城市重新歸于寧靜,而某些被雨水沖刷出來的心事,卻再也無法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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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