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張紅土帶著兩個偵察兵跌跌撞撞沖進縣政府辦公院。他草鞋上沾滿露水，軍裝被荊棘劃出道道口子，卻緊緊護著懷里一個油紙包。

"營長！"張紅土將油紙包雙手呈上，"在四馬橋東邊的山坳里，碰到參謀長王光道帶的隊伍！"

王林心頭一震。他撕開油紙，里面是半塊刻著"紅34師"字樣的銅質指北針——這是原主記憶中師部特有的信物。指北針背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在晨光下泛著暗紅。

"人呢？"

"就在五里坡，"張紅土喘著粗氣，"參謀長不敢輕信，說要當面確認。"

王林抓起駁殼槍，翻身上了何漢那匹瘦馬："帶路！"

五里坡的松樹林里，王光道帶著六十多人的隊伍正隱蔽在灌木叢中。

"王營長！"王光道眼睛一亮，王光道見過王林，"我以為你犧牲在文塘了，沒想到還能見到活人！"

“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閻王爺不收我阿。”

“對了，程政委也活著，現在重傷昏迷，還沒醒”

"師長和政委都在道縣，已經脫離危險。"王林簡短地說，"但還在昏迷。"

王光道臉色激動欣喜，立即下令："收拾東西，隨王營長回道縣！"

當王林帶著王光道和六十多人的隊伍回到道縣時，縣政府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王光道抹了把臉，聲音哽咽："60人，就剩這些了。文塘突圍時和100團分了兵，后來就再沒消息......"

"進去說。"王林拉著參謀長，目光掃過四周——縣政府辦公院的土墻斑駁，幾間瓦房圍著個天井，墻角堆著繳獲的民團槍支。

天井里的石桌上，煤油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王光道聽完王林的敘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碗邊緣："道縣能守幾天？"

"最多三天。"王林壓低聲音，"張紅土剛探回消息，東邊發現桂軍巡邏隊。"

"那得趕緊走。"王光道突然抬頭，"你打算往哪去？回蘇區？還是留在湘南打游擊"

王林搖搖頭，手指在桌面上畫出湘江的走向："再過一次湘江。"

"什么？！"王光道猛地站起，茶碗翻倒在桌上，一臉不相信。

"敵人也是這么想。"王林用茶水在桌面畫出路線，"湘軍主力以為我們躲在湘南打游擊，桂軍在全州就沒有怎么防守，又發現我們攻下了道縣，反而沒人想到我們會殺個回馬槍。"他壓低聲音。

王光道盯著桌面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小子，比我還像參謀長。"他拍著王林肩膀，"就按你說的辦！"

次日清晨，道縣西街的騾馬市人聲鼎沸。鐘光邦穿梭在牲口群中，腰間別著從民團繳獲的銀元。一個缺門牙的老漢牽著頭健壯的騾子湊過來："長官，這騾子能馱三百斤，日行百里不歇腳......"

"全要了！"王林把一袋銀元塞過去。二十頭騾馬很快編入隊伍，馱著繳獲的彈藥和藥品。林火旺帶著炊事班在集市上采購，臘肉、鹽巴、草鞋堆滿了騾背。

整編在縣政府前的空地上進行。王林站在土臺上，聲音洪亮："現在宣布編制——"他掃視著兩百多張風霜滿面的臉。

石塘鎮救出的127人，加上文塘救出的73人，減去石塘戰役犧牲的10多人，清水塘犧牲的11人，再加上王光道帶來的60人，這支隊伍現在有240余人。王林清了清嗓子：

"34師102團三營一連，由陳阿海任連長！下轄三個步兵排，每排40人！"

陳阿海出列敬禮時，戰士們注意到他肩上多了兩條紅布帶——這是三倍成長速度帶來的軍銜標識。

"偵察排，由張紅土任排長！"王林繼續宣布，"下轄三個偵察班，共30人！"

"擲彈排，由劉根勝任排長！"他指向那個在石塘鎮扔出十八顆手榴彈的矮壯漢子，"下轄三個擲彈班，共30人！"

"后勤排，由鐘光邦任排長！"王林轉向這個戴著眼鏡的團部干事，"下轄運輸班、擔架班，共40人！"

"炊事班，由林火旺任班長！"最后，他指向那個從文塘就跟著他的炊事兵，"10人！"

“另外選出好的槍手苗子，組成狙擊班，原二排長鄭水生擔任班長，組成部隊的狙擊尖兵”

"是！"戰士們的應答聲震得樹梢的麻雀撲棱棱飛起。

"張紅土！"王林突然喊道，"帶偵察排立即出發，前往鳳凰嘴渡口附近探路！找到合適渡口和船只后，立即派人回報！就地安排渡河事宜"

"是！"張紅土帶著三十名偵察兵迅速消失在晨霧中。

暮色降臨時，王林和王光道在縣政府屋頂攤開地圖。月光下，湘江像條銀色的帶子蜿蜒而過。

"按偵察排的速度，"王林指著地圖，"明天傍晚前就能探到渡口情況。"

王光道摸著下巴的胡茬："要是沒船......"

"沒船我們就沿著湘江北上，總能有的。"王林壓低聲音，"我們繞道走，避開桂軍的封鎖線。"

"好！"王光道一拍大腿，"就賭這一把！"

夜風送來遠處的犬吠。王林望著城外起伏的山巒，三倍增益的士氣在戰士們眼中跳動。這支從絕境中重生的隊伍，正悄然醞釀著一次出人意料的突圍。

"告訴各排，"王林對通訊員說，"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我們要和時間賽跑。"

月光漫過道縣城墻時，王林推開手術室的門。陳樹湘的呼吸平穩，面色已經恢復了些許血色。王林輕輕撫平他軍裝上的褶皺，將駁殼槍放在床邊。

"師長，"他低聲說，"我們找到回家的路了。"

窗外，戰士們正檢查著新配的騾馬，馬蹄鐵敲擊青石板的聲音清脆悅耳。這支240人的隊伍，已經完成了從殘兵敗將到精銳之師的蛻變。而明天，這支浴火重生的隊伍，將向著湘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