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那句“從未騙過你的感情”和卑微的祈求,如同烙印,灼燒著她的神經。她該信嗎?那個龐大、冰冷、深不可測的“汪汪集團”,和他此刻笨拙又真切的溫柔,是同一個人嗎?
她磨蹭了很久,直到指尖都泡得發白,才裹著那身暖融融的家居服,吸著拖鞋,拉開了浴室的門。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柔和溫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帶著辛辣香氣的姜茶味?還有雞湯面的味道?
于玲一愣。
只見趙辰正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島臺旁。他身上也換了干爽的灰色家居服,頭發半干,幾縷黑發隨意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平日的精英感,多了些居家的隨意。
他背對著她,正專注地攪動著一個小奶鍋,鍋里翻騰著深褐色的液體,濃郁的姜香混合著紅糖的甜味撲面而來。
旁邊的灶臺上,小火溫著一個小湯鍋,蓋子邊緣溢出白色的蒸汽,正是她熟悉的、那晚他沒來得及讓她吃到的雞湯面的香氣。
島臺上,還放著一個托盤。托盤里不是精致的骨瓷,而是一個印著巨大傻笑柴犬的馬克杯,旁邊是一個同樣印著柴犬的、比臉還大的湯碗。
碗里已經盛好了熱氣騰騰、湯色金黃的雞湯面,上面臥著一個完美的溏心煎蛋,還有幾片嫩滑的雞胸肉。蘸料碟里是熟悉的黑醋和魚子醬組合。
這極致家常、甚至帶著點笨拙可愛的場景,與他“全球安保教父”的身份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反差!
于玲站在浴室門口,一時間竟忘了動作,心頭那股冰冷的憤怒和委屈,被這突如其來的煙火氣沖得七零八落。
趙辰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身。看到于玲穿著他準備的家居服,濕發披散,小臉被熱氣熏得微紅,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眼底瞬間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柔軟和安心。
“洗好了?”他聲音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關掉火,將小奶鍋里滾燙的姜茶小心地倒進那個傻笑柴犬馬克杯里,然后端起托盤,走到客廳的沙發旁放下。
“過來。”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語氣帶著哄勸,“先把姜茶喝了,驅寒。面也好了,趁熱吃。”
于玲像被施了咒,腳步不由自主地挪過去,在離他稍遠的沙發另一頭坐下。她沒有去碰那杯冒著熱氣的姜茶,也沒有看那碗誘人的面,只是低著頭,盯著自己拖鞋上同樣印著的傻笑柴犬圖案。
“解釋吧。”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沒什么力氣,卻異常清晰。
趙辰沒有立刻說話。他拿起那個柴犬馬克杯,試了試溫度,然后遞到于玲手邊:
“溫度剛好,先喝一口。你淋了雨,又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
于玲下意識地接過了杯子。溫熱的觸感透過杯壁傳來,濃郁的姜辣和紅糖的甜香鉆進鼻腔。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抵不過身體對溫暖的渴求,低頭抿了一小口。
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辛辣中帶著回甘,一股暖流瞬間從胃里蔓延開,驅散了些許浸入骨髓的寒意。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因為這口熱茶而微微松動。
趙辰看著她喝了姜茶,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他沒有立刻坐到她身邊,而是保持著一點距離,仿佛怕驚擾到她。他拿起屬于自己的那杯水,喝了一口,似乎在組織語言。
“汪汪集團…”趙辰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平緩,不再有雨夜里的嘶啞,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沉重。
“是我十八歲那年,用第一筆…嗯,算是風險投資的收益,在開曼群島注冊的離岸控股公司。名字…”
他頓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當時覺得挺酷,又有點惡趣味。”
他沒有解釋“汪汪”的由來,但眼神掃過于玲手里的柴犬杯子和拖鞋,意思不言而喻。
“它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運營公司,更像是一個復雜的投資和資產管理平臺。控股了一些…你可能聽說過名字的企業。”
他斟酌著詞句,避開了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安保巨頭。
“顧芊芊家族的能量主要在傳統領域,盤根錯節,暗線很多。她對你懷有極深的惡意,甚至不惜動用家族在灰色地帶的力量。”
趙辰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
“那份‘破產文件’,是利用了集團旗下一個殼公司真實的財務重組計劃做掩護,被顧芊芊買通內部人員篡改后寄給你的。目的就是離間我們,讓你對我徹底失望。我…當時正在處理一個關鍵節點的反收購,牽扯很大,無法立刻向你澄清全部,只能先穩住局面,讓律師處理文件真偽…”
“至于安保…”他看向于玲,眼神坦蕩而帶著一絲后怕。
“無論是便利店那次,還是今晚…都是真的。顧芊芊的偏執遠超常人,我不能賭。‘柴犬安保隊’確實是集團內部最高級別的安全執行小組,不是游戲公會。7級是核心成員的最高權限標識。”他指了指自己褲腿的方向,那里已經換了干凈的褲子。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于玲:
“我隱瞞身份,用‘普通職員’接近你,起初確實有好奇,也有協議婚姻的隨意。但玲玲。”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鄭重和深情,“從你第一次因為我做的早餐露出滿足的笑,從你生病時迷迷糊糊抓住我的手不放,從你哪怕以為我‘破產’也咬牙想和我一起扛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害怕。”趙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
“害怕你知道真相后,會被那個龐大冰冷的世界嚇跑,害怕你看到我手上可能沾染的…不那么干凈的手段,害怕你因為我而陷入本不該有的危險,更害怕失去你。”
“所以,我像個懦夫,用一個個拙劣的謊言,用‘游戲公會’、‘旺財的狗糧店’這些可笑的借口,拼命想把那個‘普通’的趙辰維持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想把那個只需要操心柴米油鹽、只需要對你好的‘趙辰’,當成我的全部。”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澀:
“那份‘互助婚姻協議’,成了我最大的諷刺和枷鎖。我拼命想把它變成真的,卻只能用更多的謊言去堆砌。顧芊芊的出現,她瘋狂的陷害,加速了這一切的崩塌…我越是想保護你,越是把你推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