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老舊居民樓三樓,那間合租次臥里。
于玲坐在冰冷的金屬折疊椅里,脊背挺得筆直。面前那部屏幕碎裂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是“星海”平臺下季度推廣方案的第三版草稿。
推翻,重來。
再推翻,再重來。
趙蘭當眾羞辱的嘴臉,顧芊芊惡毒的快意,房東“窮鬼滾”的咆哮,還有賬戶里那刺眼的“3.87”和被“糖霜貸”釘上的3600元屈辱……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燃料,在她心底那座名為“證明自己”的熔爐里瘋狂燃燒!
她需要一場勝利。
一場酣暢淋漓的、無可辯駁的勝利!
一場能將星輝徹底帶上新臺階、將那些質(zhì)疑和嘲笑徹底踩在腳下的勝利!
只有這樣,她才能擺脫“破產(chǎn)董事長”的標簽,擺脫趙辰陰影下那令人窒息的“會長夫人”烙印,真正擁有屬于“于玲”的尊嚴和價值!
時間在鍵盤的敲擊聲中流逝,窗外老舊居民區(qū)的喧囂早已沉寂,只剩下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野貓嘶叫,更添幾分深夜的孤寂與壓抑。
胃部的絞痛如同附骨之疽,混合著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沖擊著她緊繃的神經(jīng)。眼前陣陣發(fā)黑,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不行…得提提神。
于玲的目光掃過桌角那個她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外殼布滿劃痕、插頭接觸不良的廉價咖啡機。這是她唯一的“奢侈品”,是支撐她無數(shù)個熬夜時刻的戰(zhàn)友。
她掙扎著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從墻角一個破舊的紙箱里摸索出最后一小袋超市打折的速溶黑咖啡粉,撕開,小心地倒進咖啡機那同樣布滿水垢的濾網(wǎng)里。又從床底拉出一個塑料水桶,里面是下午從公共水龍頭接的自來水,有些渾濁。她舀了一點,倒進水箱。
插上電源。
按下那個不太靈光的啟動鍵。
咖啡機發(fā)出一陣沉悶的、仿佛隨時要散架的“嗡嗡”聲,加熱燈微弱地亮起。
于玲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著眼,用力揉著抽痛的太陽穴,等待著那熟悉的、劣質(zhì)咖啡的苦澀香氣將她從混沌中拉回。
幾秒鐘后。
“嗡——噗嗤!!!”
咖啡機內(nèi)部突然發(fā)出一陣極其怪異的、如同放屁般的悶響!緊接著,一股滾燙的、帶著濃郁焦糖甜香和醇厚奶泡氣息的液體,從出水口猛地噴射而出!
滾燙的液體帶著巨大的沖力,精準無比地澆在于玲剛剛放在出水口下方、準備接咖啡的——那個印著公司LOGO的馬克杯里!
不是預想中的、寡淡發(fā)黑的速溶咖啡!
而是……一杯層次分明、奶泡綿密、散發(fā)著濃郁焦糖甜香和頂級咖啡豆醇香的——焦糖瑪奇朵?!
金色的焦糖醬如同藝術(shù)畫般淋在雪白的奶泡上,甚至還在微微蕩漾!
濃郁到化不開的甜香瞬間充斥了狹小的房間!霸道地驅(qū)散了劣質(zhì)咖啡粉的酸苦氣息!
于玲猛地睜開眼,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見了鬼般死死盯著馬克杯里那杯憑空出現(xiàn)的、價值不菲的焦糖瑪奇朵!再猛地看向那臺還在發(fā)出微弱嗡鳴、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的破舊咖啡機!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趙辰!
又是你搞的鬼?!
你連一臺破咖啡機都不放過?!還要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利息”的存在嗎?!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全方位監(jiān)控的窒息感,混合著連日積壓的憤怒、屈辱和無處發(fā)泄的委屈,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轟然爆發(fā)!
“滾!!!”
一聲凄厲的、帶著哭腔的尖叫在于玲喉嚨里炸響!她像瘋了一樣,一把抓起桌上那杯滾燙的、香氣四溢的焦糖瑪奇朵,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臺破舊的咖啡機!
“砰——嘩啦——!!!”
刺耳的碎裂聲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深夜炸開!
馬克杯狠狠砸在咖啡機上,瞬間粉碎!滾燙的咖啡和奶泡如同憤怒的巖漿,混合著陶瓷碎片,四處飛濺!滾燙的液體濺在于玲的手背和小臂上,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也濺濕了墻壁、地板和她腳邊的行李箱!
咖啡機被砸得歪倒一邊,發(fā)出幾聲無力的“滋滋”電流聲,徹底熄火。空氣中彌漫著焦糖、咖啡和陶瓷碎片混合的、甜膩而狼藉的氣息。
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樓道里如同投入深水的炸彈!
“咚咚咚!!!”
樓下立刻傳來憤怒的、如同擂鼓般的砸門聲!伴隨著房東那粗魯暴躁、穿透樓板的咆哮:
“樓上的!你他媽作死啊?!大半夜拆房子?!摔什么東西?!吵著老子睡覺了!賠錢!五百塊!現(xiàn)金!現(xiàn)在!馬上!給老子送下來!不然明天就滾蛋!!!”
“賠錢!”
“現(xiàn)金!”
“滾蛋!”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于玲的心上!
她看著滿地狼藉的咖啡漬、奶泡和陶瓷碎片,看著自己手背上被燙紅的皮膚,再聽著樓下那催命般的咆哮……
連日積壓的委屈、憤怒、無助和一種深切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她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壓抑的嗚咽聲在狹窄的房間里回蕩。
完了…
什么都完了…
連最后這點遮羞的角落,也要被剝奪了…
五百塊…她哪里還有五百塊現(xiàn)金?糖霜貸的3600已經(jīng)花光了…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敲門聲響起,不同于房東的粗暴,帶著一種刻意的禮貌和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