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著張何公公那副又怕又犟的模樣,心頭像被什么溫溫的東西撞了一下。他豈會不知張何膽小如鼠?可就是這膽小的人,方才卻像忘了生死般撲到自己身前。感動壓過了驚怒,他面上卻依舊板著,只對著侍衛沉聲道:“來人,給朕徹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秋獵場上行刺!”
話音剛落,媚妃突然指著地上的箭羽,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箭…… 箭尾綁著紅色緞帶!這…… 這不是璃王的箭嗎?”
眾人齊刷刷低頭看去 ,果然,那支染血的箭尾上,系著一根艷紅的緞帶,與方才璃王拿走的箭筒絲帶一模一樣。人群里頓時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漫開:“真是璃王的箭?”
“他…… 他竟想弒父?”
侍衛們迅速圍起現場,眾人訕訕地坐回原位,目光卻都黏在那支箭上,帶著驚悸與猜疑。這時,左丞相段清拓往前半步,撩袍單膝跪地,聲音擲地有聲:“皇上!璃王弒父奪位之心,昭然若揭!此等大逆不道之罪,絕不可恕,請皇上嚴懲!”
司徒玥與慕容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司徒玥悄悄看向辰王,辰王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那是左丞相段清拓,太子的人。”
一句話便點破了關鍵 ,這是借著行刺案,要往璃王身上潑臟水。皇帝眉頭擰成個疙瘩,沉聲道:“速去把太子、璃王、四皇子都找回來!”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玄色鎧甲、腰懸長刀的將領翻身上馬,正是御林軍統帥蘇墨。他抱拳領命,帶著一隊侍衛策馬而去,馬蹄聲在空曠的獵場上格外刺耳。辰王又低聲道:“蘇墨也是太子的人。”
司徒玥指尖微微收緊,沒說話。慕容馨瞥了辰王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探究,也沉默著。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蘇墨便帶著三位皇子回來了。三人聽聞行刺之事,臉色各有不同:太子一臉沉肅,仿佛早有預料;璃王依舊淡然,只是眉峰微蹙;四皇子則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眼神在璃王身上打轉。
“謀權弒父,天理難容!” 太子率先開口,目光如刀射向璃王,“三弟,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
璃王抬眸,眼神平靜無波:“不是兒臣所為。”
“哼,死到臨頭還敢狡辯!” 左丞相猛地站起身,指著地上的箭羽,“這箭尾紅緞,分明是你的信物,不是你還有誰?”
司徒玥急得看向慕容馨,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 “快想想辦法”。慕容馨輕輕嘆了口氣,扶著額角站起身,走到璃王身邊,屈膝跪地,脊背挺得筆直,卻一言不發。
“哦?天舞縣主這是要為璃王求情?” 左丞相冷笑,眼神如刀刮過慕容馨,“別癡心妄想了!璃王行刺皇上,你雖未過門,卻也脫不了干系,定要一并徹查!”
“咳咳……” 辰王扶著桌沿慢慢站起,咳嗽聲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父皇,此事定是誤會。三弟素來敬重父皇,斷不會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剛要開口,媚妃卻 “嗤” 地笑了,聲音尖細如針:“呦,辰王這是要護著他?這么多雙眼睛看著,箭就在這兒,難不成是箭自己長了腿?今日敢弒父,明日怕是就要弒兄了!也不知令妃娘娘是怎么教兒子的,竟教出這等狼心狗肺的東西!”
令妃聞言,斂了斂裙擺,屈膝跪在璃王另一側,鬢邊的珠釵輕輕晃動,卻不見絲毫慌亂。她抬眼看向皇帝,聲音平靜:“皇上,璃兒絕非此等之人。”
“令妃娘娘是他生母,自然要護著!” 左丞相步步緊逼,“此事定與娘娘脫不了干系,請皇上早下決斷!”
周遭的議論聲越來越雜,像無數只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慕容馨忽然側過頭,看向身旁的璃王,聲音不大卻清晰:“喂,呆子,你方才射了幾箭?中了幾箭?”
璃王眼皮都沒抬,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應聲。
令妃看在眼里,悄悄用手肘碰了碰璃王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璃兒,告訴娘,方才你射了幾箭?中了幾箭?”
璃王這才看向母親,語氣依舊平淡:“全中。”
令妃心頭一動,側頭看向慕容馨。慕容馨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皇上,馨兒有話要說!” 慕容馨深吸一口氣,揚聲道,聲音清亮得壓過了周遭的嘈雜。
皇帝剛要開口,太子卻搶先一步,眼底閃過一絲算計,語氣放緩了些,帶著幾分誘哄:“慕容馨,休要再為璃王求情。本太子知道你心有不忍,可弒君奪位乃是不赦之罪。你若知道什么內情,只管說出來 ,若你與此事無關,父皇不僅不會怪罪,本太子還會看在司徒將軍的面子上,納你為側妃。”
他打得好算盤:慕容馨是司徒將軍義女,又是二品縣主,若能拉攏過來,無疑是給太子黨添了助力。一個女子,見璃王落難,怎會不求自保?
卻不想,慕容馨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聲音清亮如冰:“馨兒雖身份低微,卻也知‘忠義’二字。我的未來夫君蒙受不白之冤,我怎可獨善其身,貪生怕死?”
皇帝終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案幾,沉聲道:“有何冤屈?速速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