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馨頓了頓,嘴角彎了彎:“然后就沒別的了。撲過來抱著我的腰,臉埋在我肩上,開始哭。一開始是憋著的嗚咽,后來就不管不顧了,哭得渾身發抖,眼淚把我衣襟都浸濕了。我想推開他,他抱得死緊,我動了動,他哭得更兇。就這么抱著,一直哭,哭到后來沒聲了,我才發現他竟睡著了。”
“最后是卿書從外面進來,輕手輕腳把他抬走的,說是得回偏殿歇著。”
司徒玥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大腿:“哎呦!我去!合著他費了這么大勁闖進來,就為了說句對不起,然后哭到自己睡著?”
她想起辰王說的那些往事,忍不住咋舌,“果真是個哭包!三歲被太傅罰了哭,十歲比箭輸了哭,出征前還抱著太后哭…… 這毛病是改不了了!”
說著,她把辰王講的那些趣事原原本本學給慕容馨聽:“你是沒瞧見辰王那表情,說他十歲輸了箭,把自己關在書房抱著太上皇的腿哭,眼淚把龍袍上的金線都泡濕了。
慕容馨起初只是安靜聽著,聽到 “抱著腿哭” 時,終于忍不住低頭輕笑出聲,肩頭微微顫動,蒼白的臉上染上點淺淡的紅暈,倒比往日多了幾分生氣。
慕容馨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榻邊的小幾,落在幾張疊得整齊的信紙上。
那是方才卿書抬走東方璃時,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給她的,只低聲說了句 “主子前些日子寫的,本要我燒了,屬下斗膽留下,姑娘若看了,或許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司徒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是信紙,便知是有緣故的,也不多問,只笑著打趣:“你看你,方才還說沒原諒,這會子聽他的糗事都笑了,心里頭啊,早就沒氣了吧?”
慕容馨收起笑意,指尖輕輕拂過信紙邊緣,聲音沉靜下來:“姐姐,你放心。”
她抬眼看向司徒玥,眼神清澈坦蕩:“我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性子。那日他雖話說得絕情,可我心里清楚,他并非真心要傷我。不然,我也不會在他中毒時,甘愿以血還命。”
“他的出發點,我懂。” 慕容馨嘆了口氣,“只是那日之后,心里總像堵了些什么,累得慌。這幾日閉門不見,不過是想偷幾日清靜,理理心緒罷了。我本就沒真生氣。”
司徒玥這才徹底松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你能這么想就好。我就說嘛,你不是那揪著不放的人。”
她站起身,“得,我這就去給那哭包傳個話,讓他好好歇著養身體,別再折騰了。告訴他,等他養好了,你自然會見他。”
慕容馨點了點頭,看著司徒玥風風火火地往外走,目光又落回那封信上。指尖捏著信紙邊角,輕輕摩挲著,終是拆開了。
半個月后的皇宮,春意盎然。慕容馨的寢宮里,窗欞上爬著幾株紫藤,細碎的花瓣落在青石地磚上。她斜倚在軟榻上翻著醫書,司徒玥正坐在對面剝荔枝,晶瑩的果肉堆了小半碟。
“姑娘,這冰鎮的酸梅湯您再喝點?” 小桃端著白瓷碗進來,飛雨緊隨其后,手里捧著剛曬干的藥草。慕容馨剛要答話,院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青影踉蹌著闖進來,正是辰王的暗衛御風。
“司徒姑娘!慕容姑娘!” 御風單膝跪地,胸口劇烈起伏,“不好了,水云仙人進了紫宸殿,陛下…… 陛下要處死令妃娘娘和璃王殿下!”
司徒玥手里的荔枝 “啪” 地掉在碟子里:“什么?為何要處死他們?”
“屬下不知,” 御風急得額頭冒汗,“辰王殿下只說,似乎與…… 與皇室血脈有關,讓屬下立刻來請二位姑娘過去!”
慕容馨猛地坐直身子,醫書從膝頭滑落。她與司徒玥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惶。二人來不及細想,提了裙擺便往外走,剛穿過抄手游廊,慕容馨忽然停住腳步,按住司徒玥的手腕。
“姐姐,” 她氣息微喘,臉色因急走泛起薄紅,“你先去慈安宮請太后,切記要快。”
司徒玥一愣:“請太后?”
“嗯,” 慕容馨點頭,眼神異常清明,“只有太后能救璃王。”
司徒玥雖滿心疑惑,卻知此刻不宜多問,當即轉身往慈安宮方向疾奔。慕容馨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才深吸一口氣,跟著御風往紫宸殿趕去。
大殿內的氣氛早已凝固如冰。水云仙人立于殿中,青色道袍在穿堂風里微動,他看著面色鐵青的皇帝,一字一句道:
“天武君主慕容馨之血,乃西夏迷族特有的甲乙型血,此血極其稀有,唯有同脈者方可換血無礙。璃王殿下能受此血,足證他體內亦有甲乙型血。”
皇帝疑惑:“那又如何?朕的血脈難道有假?”
“陛下息怒,” 水云仙人抬手示意,“東宇皇室向來是甲型血或乙型血,從未有過甲乙型。若璃王殿下確是陛下親子,斷不可能與慕容姑娘血脈相融。”
令妃癱在地上,聞言忽然尖聲哭喊:“不可能!我的璃兒就是陛下的孩子!” 她掙扎著看向皇帝,眼中滿是絕望,“陛下,您信我,臣妾從未有過二心啊!”
皇帝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對身旁的太醫道:“驗!現在就驗!”
太醫顫抖著取出兩塊白瓷片,又拿出兩個青瓷藥瓶,分別往瓷片上滴了藥水。東方璃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走上前,指尖被刺破,兩滴鮮血分別落在瓷片上。不過片刻,兩塊瓷片上的血跡竟同時凝結成珠。
這…… 這是甲乙型血的特征!” 太醫失聲驚呼,“老臣用的藥水,絕對沒有問題!”
皇帝枯坐在龍椅上,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死死鎖在令妃顫抖的身影上。那雙曾盛滿威儀的眼眸此刻,只余下碎裂的絕望。
他的指節死死掐進龍椅扶手的雕紋里,“令妃……” 他喉間滾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你告訴朕……”
令妃不住地搖頭,發髻上的金步搖叮當作響,“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她的聲音破碎得像風中殘燭,雙手死死捂住心口,“臣妾此生…… 此生只侍奉陛下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