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像一把鈍刀子,在人臉上來回地刮。
范統站在一處高坡上,眼睛瞇成一條縫,死死盯著天上。自從上次被元軍的獵鷹當猴耍了之后,他就落下個毛病,看天比看地還勤快。
“系統,我拿十只烤乳鴿獻祭,你給我整個防空雷達圖紙行不行?”
【崽,你再異想天開,信不信我給你兌換一個‘敵軍夸夸群’,讓他們追著你喊‘范將軍威武’?】
范統撇了撇嘴,這破系統,還是那么賤。
“頭兒,放心吧,這十里地界,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朱棣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和他手下那三百名精銳騎兵,像一群融入了草地的幽靈,人歇馬不歇,已經在這片區域游蕩了整整三天。這是范統吸取上次教訓后,新成立的“獵犬”部隊,專門負責清掃天空和地面,而朱棣,就是這群獵犬的頭犬。
“小心點總沒錯。”范統嘀咕著。
就在這時,南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騎斥候從遠處的烽燧堡疾馳而來,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報!范千戶,昨日夜間,一股約兩百人的韃子騎兵,劫掠了張家口外的王家屯,正向北逃竄!”
范統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送上門的肉!
“朱虎!”
“在!”
“那群羊,交給你了。”范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被肉湯熏得微黃的牙,“別急著下口,給我死死吊住,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回哪個狼窩。”
“明白!”朱棣沒有半句廢話,翻身上馬,對著身后一揮手。
三百騎兵悄無聲息地匯入草原,朝著斥候所指的方向,如同一陣無形的風,卷了過去。
他們身下的坐騎,早已不是凡品。喝過藥劑的戰馬和犍牛,耐力驚人,奔跑起來悄無聲息,蹄子落在草地上,只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兩天后,一片被低矮山丘環繞的洼地。
朱棣伏在草叢里,像一頭捕獵前極具耐心的豹子。他看到的是一副讓他血液都快凝固的景象。
洼地里,是一個巨大的臨時營地,至少聚集了上千名元軍。他們點著幾十個巨大的篝火,烤著整只的牛羊,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酒氣和膻氣。
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幾十個被扒光了上衣的漢人百姓,被繩子拴著脖子,像牲口一樣跪在地上。元軍士兵們狂笑著,用馬鞭抽打他們,用腳踹他們的頭,甚至有人將滾燙的肉湯,直接澆在那些百姓的后背上。
撕心裂肺的慘叫,混雜著元軍肆無忌憚的狂笑,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朱棣的耳朵里。
他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哭喊著撲向一個正在被毆打的男人,嘴里喊著“爹”,卻被一個元軍百戶一腳踹開。那百戶哈哈大笑著,拎起女娃,像是拎起一只小貓,就要往篝火里扔。
朱棣的瞳孔猛地縮成了一個點。
他手中的狼牙棒,被他無意識地捏得“咯吱”作響。一股冰冷、純粹的殺意,從他的骨髓深處升騰而起,讓他身邊的親兵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傳信范頭,找到狼窩了。”
朱棣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地獄里擠出來的。
一騎偵騎返回營地。正在幾百里外扎營的范統,傳令兵到的瞬間,就從行軍床上彈了起來。
“都他娘的給老子起來!開飯了!”
范統的咆哮聲在營地里回蕩。早已整裝待發的數千名士兵,像一臺臺被激活的戰爭機器,沉默而迅速地開始最后的準備。
上牛,著甲。
冰冷的黑色重甲覆蓋全身,猙獰的頭盔遮住面容,只留下一雙雙泛著紅光的眼睛。
當數千名“食人魔”騎兵集結完畢時,整片營地,安靜得可怕。只有坐騎不安的響鼻聲,和重兵偶爾碰撞發出的沉悶聲響。
范統跨坐在牛魔王寬厚的背上,看著眼前這支自己一手打造的怪物軍團,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臉,只剩下如鐵的冷酷。
“出發!”
黑色的洪流,無聲地涌入漆黑的草原。
元軍的營地里,狂歡還在繼續。
大部分士兵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地躺在篝火旁,兵器扔得到處都是,連最基本的崗哨都形同虛設。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幾里之外,一支來自地獄的軍隊,正在悄然接近。
“就是現在。”朱棣緩緩戴上那頂猙獰的黑色頭盔。
他沒有下達任何指令,只是第一個催動身下的烏騅馬,開始緩緩加速。
三百騎兵,如影隨形。
沒有戰鼓,沒有號角。
只有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急促的馬蹄聲,像死神敲響的喪鐘。
當元軍營地那簡陋的柵欄出現在眼前時,三百騎兵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極致。
“殺!”
朱棣的咆哮,是撕裂這片虛假和平的第一道驚雷!
轟——!
朱棣和他身下的烏騅馬,像一顆黑色的隕石,狠狠撞開了營地的柵欄。木屑紛飛中,他手中的狼牙棒掄成了一道死亡的旋風,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緊隨其后的,是范統和寶年豐。
“哞——!”
牛魔王發出一聲興奮的咆哮,它那龐大的身軀就是最恐怖的攻城錘,直接將一座坐滿了元軍的帳篷,連人帶帳篷一起撞得粉碎。
寶年豐手中的巨斧,每一次揮舞,都能將兩三個還在睡夢中的元兵,連著他們的皮甲一起劈開。
黑色的鋼鐵洪流,瞬間就淹沒了整個營地。
驚恐的慘叫聲,臨死前的哀嚎聲,兵器入肉的悶響聲,交織成了一曲最血腥的樂章。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元軍千戶,剛提著褲子沖出帳篷,還沒看清發生了什么,就被一柄從天而降的鏈錘,砸碎了整個腦袋。
新兵吳莽,第一次參與這樣的大戰。他騎在一頭同樣暴躁的犍牛背上,學著老兵的樣子,紅著眼睛,揮舞著手中的重斧。當他一斧子將一個元兵的肩膀砍下來,看到對方那驚恐絕望的眼神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讓他忍不住放聲大吼。
原來,這就是力量的感覺!
這就是……當獵人的感覺!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殘忍的屠殺模式。
天色蒙蒙亮時,營地里最后一聲慘叫,終于被風吹散。
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著酒肉的餿味,熏得人想吐。
范統下令:“不留活口!”
新兵們還有些不適應,一個個臉色煞白地看著這片人間地獄。而那些老兵,早已熟練地跳下坐騎,走到還溫熱的尸體旁,用刀子割下大塊的肉,塞進嘴里,大口地咀嚼起來。
冰冷的生肉,能最快地補充他們消耗的力量,修復他們的傷口。
朱棣沒有吃肉。
他走到那些被解救出來的百姓面前,親手為他們解開繩索。
當那個被他救下的女娃,怯生生地拉著他的鐵甲,用沾滿淚痕的小臉,仰頭看著他,用稚嫩的聲音說出“謝謝將軍”時。
朱棣那顆早已被殺戮和鮮血浸泡得堅硬如鐵的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觸碰了一下。
他看著女娃那雙清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那雙沾滿了血和腦漿的手。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俯下身,用那只殺人的手,輕輕摸了摸女娃的頭。
或許,成為一個活閻王,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可以不用再遇見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