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中央,鮮花圍繞著嶄新的烈士骨灰盒。
盒上有名:[趙凌成 1938~1976]
頭發枯黃,面容憔悴的女人顫手打開盒蓋,將一張照片放了進去。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的兩只大眼睛彎成月牙兒,翹起的唇角漾著深深的酒窩。
照片悄然滑落,背面是一行稚嫩的文字:爸爸,我在天堂等你!
女人壓抑著悲噎:“這是妞妞跟她爸相認后照的,瞧她笑得多開心。”
“妞妞說,雖然只跟爸爸相處了三天,但她最愛的人就是爸爸了。對不起,凌成,我實在找不到妞妞的尸骨了,就讓她的照片伴你長眠吧。”
……
陳棉棉熬夜追文,卻追了一肚子火。
年代文《芬芳六零》中,有個令她意難平的優秀男配,叫趙凌成。
他本是個扎根大漠,研究軍工重武的特種軍人。
但因為偶然救了失足落水的女配,就被她賴上,結了婚。
本來趙凌成覺得二人感情不夠,不必急著同居,女配卻下藥跟他同了房。
趙凌成本想好好過日子,女配卻轉身攀上高枝,鬧著要離婚。
妞妞,是女配在幾次墮胎未遂后,迫不得已生下的,趙凌成的骨肉。
為嫁高枝,她把妞妞丟在娘家,一丟就是六七年。
從小到大,妞妞沒吃過一頓飽飯不說,小小年紀就要不停干家務。
還要忍受舅舅舅媽的毆打,外婆的白眼,日子過的暗無天日。
直到某天女配突然良心發現,說要帶妞妞去找爸爸。
看到這兒陳棉棉心里總算舒了一口氣,打個哈欠,她繼續追文。
但立刻,她的怒火就又洶洶燃起了。
“我糊涂啊,我回娘家時,見妞妞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他們說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我也就傻傻的相信了,現在我才知道,她到底挨了多少打。”
“妞妞是天才,沒讀過書卻能自學寫字,還能背誦幾千位數的圓周率。”
“我有罪,我不該聽信他們挑唆,拿妞妞做籌碼,逼著你跟我復婚。她不忍心看你為難就悄悄自殺,死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了,我的女兒,我的妞妞啊……”
陳棉棉以為女配是良心發現,才會把妞妞還給她爸。
但她錯了,大錯特錯!
女配是受了弟弟弟媳的挑唆,知道彼時的趙凌成已位高權重,是大領導了。
以妞妞為籌碼,她要跟趙凌成復婚,利用他的權勢為娘家謀福利。
望著瘦骨嶙峋但可愛聰明的女兒,趙凌成激動了。
他當即拿出所有存款和金銀細軟,只為換得女兒的撫養權。
但女配獅子大開口,提的條件趙凌成無法滿足。
而在他左右為難,女配胡攪蠻纏時,小妞妞卻奮起,反抗了。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妞妞用稚嫩的筆跡在照片上跟爸爸約定好天堂再見后,便孤身一人,消失在了一望無際的,茫茫的大戈壁上。
走遍戈壁尋女未果后,趙凌成犧牲在了一場任務中。
可是女配一家非但沒遭報應,她弟弟弟媳還混成了當地的小領導。
一家子儼然成了地方婆羅門。
看到這兒,陳棉棉激情開噴:所以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
再噴:女配怎么不去死,她娘家人呢,難道不該統統槍斃?
怒寫千字長評后扔下手機,她輾轉翻側好容易睡著。
卻于夢里,見到虐待妞妞的壞人們了。
……
那是一個叫國營招待所的地方。
仿佛作夢般,陳棉棉走進了一間客房。
客房里有張大土炕,炕上疊著一床花被子。
墻上有鏡子,鏡子上有行標語:全力以赴,建設大西北。
一個女人站在鏡子前,敞開花棉襖,正專注的看著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的眉眼生的和陳棉棉幾乎一模一樣。
陳棉棉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卻明白,那個就是女配。
瞧她高聳的肚子,是懷孕了吧,懷的就是小妞妞吧!
陳棉棉正遲疑著,卻見女配突然抬手,朝著鼓脹的腹部狠狠捶了幾拳頭。
陳棉棉立刻覺得腹部一陣絞痛,也怒不可遏的揚起了巴掌。
這個蠢女人,她會因墮胎大出血,九死一生,這樣傷害,糟踏自己的身體,值得嗎?
但她一巴掌搧過去,卻打在了鏡子上。
她再定晴一看,卻見自己敞著衣服蓬頭垢面,赫然就是女配本人。
所以她穿書了吧,還穿成女配了?
肚子好痛,陳棉棉連忙彎腰,深呼吸。
漸漸的肚子總算沒那么痛了,可她才松一口氣,外面響起敲門聲。
她警惕的問:“誰?”
來人嗓音輕悅:“二姐,是我啊,金輝。”
陳棉棉雙眸迸出火星子,氣沖腦殼。
陳金輝,女配的寶貝弟弟。
他也是書里虐待妞妞,毆打妞妞最多的人。
別看他身材高大面相溫和,還有一份非常體面的工作。
可身為舅舅,他不但不愛護妞妞,不對她好。
還持續毆打,虐待,直到她離開人世。
這是六十年代的旅社,房間沒有內鎖,頂門用的是木棍。
陳棉棉才拿開木棍,一個身材高大,穿呢子大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見她肚子露在外面,他一臉關切:“那孽胎,還沒捶下來?”
把大衣掛到墻上,又說:“給我沖杯奶粉吧,好渴啊,想喝奶粉。”
陳棉棉把棍子藏到了身后:“你來干嘛?”
陳金輝依然一臉關切:“自打被趙凌成攆回娘家,鄰居恥笑街坊閑話,害的你有家不敢回,住在招待所,我來干嘛,當然是幫二姐你找個比趙凌成更好的男人嘍。”
陳棉棉手一頓,因為她摸到棍子尖端有枚鐵釘,露著鋒利的銳角。
她心說不錯,這真是個居家旅行,殺人越貨的好東西。
掂著棍子試著手感,她再問:“比趙凌成更好的男人是誰?”
陳金輝覺得二姐有點怪,但依然耐心說:“魏科長呀,他已經點頭,同意結婚了。”
陳棉棉挺腹:“我懷的孩子可是趙凌成的。”
女配離婚有小半年了,但直到四個月顯懷時,她才發現自己懷孕。
但那時她也已經在跟鐵管所的魏科長談婚論嫁了。
她想再婚,肚子卻一天大似一天,她愁的沒辦法,就用拳頭捶著墮胎。
陳金輝語聲溫柔:“我這不是來幫你了?”
又神神秘秘的說:“我媳婦托關系找了個老中醫,弄來的墮胎藥,只要喝了,不痛不癢,那孽胎自己就流出來了。”
其實那墮胎藥非但墮不了胎,還會害女配難產加大出血,九死一生。
墮下來的孩子會哭會蹬腿兒,就是妞妞。
手里的棍子已嗷嗷待哺,但陳棉棉還是耐著性子說:“國家嚴禁隨意墮胎,私自墮胎可能要人命,我現在應該做的應該是聯絡趙凌成,商量著把孩子生下來吧。”
陳金輝攤手:“姐呀,我拍了十幾封電報給趙凌成,談孩子的事兒,喊他來接你回部隊,可他一份電報都沒回,就證明他不想要你,也不想要孩子了呀。”
陳棉棉不由冷笑,要不是看過原書,她還真要相信了
陳金輝是給趙凌成拍過電報。
但沒講她懷孕一事,而是打著她的名義問人家要錢,人家當然不回。
女配也想過為了孩子而跟前夫復合,還傻傻的等著回信。
豈知她最愛,最信任的弟弟一直都在兩頭騙。
陳金輝繼續苦口婆心:“就一副湯藥的事兒,你想想魏科長,他答應給我升職,我幾個小舅子的鐵飯碗也全指著他,只等你跟他結婚呢,咱喝藥墮胎吧。”
高枝兒魏科長,是陳金輝的上級領導。
成為姻親后,他和他媳婦,幾個小舅子都能進入鐵路系統,端上鐵飯碗。
女配卻因難產造成的生育損傷無法再生育,最終依舊離婚收場。
她的一生,不過是給弟弟全家做嫁衣而已。
既陳棉棉成了女配,她當然選擇回去找趙凌成,并平安生下小妞妞。
至于面前這位,害死妞妞的兇手,她今天只想給他一通暴揍。
抻個懶腰,陳金輝笑問:“那我端藥去?”
見陳棉棉不語,又柔聲勸說:“姐,我們全家的鐵飯碗,可全指著你呢。”
他話音才落,陳棉棉已經掄起棍子,狠狠敲他頭上了。
隨著砰一聲巨響,鋒利的釘尖扎破頭皮,血都出來了。
陳金輝還是頭回挨二姐的打,懵了。
他尖銳爆鳴:“二姐!”
又大吼:“你,你竟然打我。”
陳棉棉的職業是律師,但游泳射擊,跆拳道和擊劍都學過一點。
論打架她不是專業的,但打地痞流氓于她不過輕松平常。
陳金輝怕她還要打,來奪棍子,陳棉棉繞開他的手,一棍子敲上他眼眶。
陳金輝痛到彎腰,捂臉哀嚎。
想想他欺騙女騙的惡劣手段,她氣的又猛抽幾棍子。
但也就在這時,她腹部猛得蛄蛹了一下。
陳棉棉下意識停手撫腹,陳金輝也順勢跑掉了。
腹部怎么會自己動呢,陳棉棉以為那只是幻覺,還想追出門。
可奇跡般的,腹部又蛄蛹了一下。
陳棉棉雖然不懂,但大概有點明白,這是胎兒的胎動。
她撫腹說:“妞妞不怕,打跑了壞人,我就帶你去找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