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解除次夜,松明火把在 “三人洞” 里噼啪作響,將巖壁映得忽明忽暗。周藏岳撥開洞口的藤蔓,剛邁進洞就聽見木凳倒地的聲響。
“藏岳!你可算出來了!” 韓立猛地起身,眼眶在火光中泛著紅,身后的木凳 “哐當” 翻倒,“我以為你……” 話音被哽咽打斷。
周藏岳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順著布衣傳來。“哭什么,我這不好好的?” 他笑著打趣,指尖卻在韓立后背輕輕拍了拍。從袖中摸出個布包,借著跳動的火光掀開,三寸長的裂風錐泛著冷光,螺旋紋路里有微光流轉,是靈氣在緩緩游動。
“中級法器裂風錐,你拿著。” 周藏岳把鐵錐塞進他手里,又遞過個油布包,“里面是清靈散和磐石符。這錐子靈氣足,御使時記得沉氣凝脈,別用蠻力。”
韓立捏著裂風錐,指尖劃過冰涼的紋路,一股溫和靈氣順著指縫竄到手心。他抬頭想問什么,卻被周藏岳按住肩頭:“測靈石考核快到了,勤加練習,到了新地方別讓人欺負。”
月光漏進洞口,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韓立看著周藏岳眼底的認真,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重重點頭,將裂風錐緊緊攥在手心,油布包塞進懷里。周藏岳,又叮囑幾句御使中級法器的要點,如何用靈氣牽引紋路,如何借風勢增幅威力,才轉身離開。出門時,他聽見韓立在身后小聲問:“藏岳,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他腳步頓了頓,沒回頭。
七日后的丹房,二長老歪在椅上,酒葫蘆空了半截,紫色道袍的下擺沾著草屑,手里摩挲著塊溫潤的玉佩 。
“師父,弟子想參加測靈石考核,去太虛宗。” 周藏岳站在躺椅前,灰色雜役袍洗得發白,袖口的藥草繡樣卻依舊鮮亮。
“不行!” 二長老猛地坐直,酒葫蘆 “哐當” 砸在地上,酒液濺濕了褲腳,“哪都不許去!就在七玄門老實呆著!” 他下巴微微顫抖,花白的胡須根根炸起。
周藏岳沉默著,指尖在袖中攥緊。
“你聽見沒有?” 二長老聲音發緊,掙扎著想從躺椅上站起,卻踉蹌著跌回椅中,“龍玄那老東西……”
“師父,” 周藏岳抬頭,目光撞上二長老的眼睛,“李二柱還在太虛宗,韓立也要去。他們是我兄弟。”
“兄弟?” 二長老急得咳嗽起來,抓起空酒葫蘆往地上砸,“你以為他們是好去的?龍玄把弟子送去太虛宗……五長老……你都知道的!” 他忽然抓住周藏岳的手腕,指節發白,“他現在是煉氣初期巔峰,你去了就是送死!萬萬不能去!”
周藏岳雙目通紅,猛地抽回手:“是也好,不是也好,我必須去。” 他轉身就要走,衣角掃過矮桌,上面的藥碗 “啪” 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濺到腳邊。
“周藏岳!” 二長老從躺椅上跌下來,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你給我站住!”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扶著椅腿直喘氣,“我教你《韜光斂元訣》是讓你保命,不是讓你去送死!仙道無情,你非要把命搭進去嗎?”
“仙道若真無情,” 周藏岳轉身,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那這仙道不修也罷。” 他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您教我知恩圖報,教我護佑親友,可如今兄弟有難,我若縮在七玄門茍活,與龍玄那種殺弟子煉丹的畜生有何區別?”
他攥緊碎瓷,指腹被劃破也不覺痛:“龍玄殺我兄弟煉丹,害我宗門,這筆賬我必須算。否則,我周藏岳無顏再見故鄉親友,更無顏面對您的教誨!”
二長老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淚:“好個知恩圖報…… 好個護佑親友……” 他擺擺手,重新跌坐回躺椅,抓起酒葫蘆往嘴里灌,酒液順著嘴角流進胡須,“你要走便走吧,只是記住 ,乾坤四象誅仙劍陣不到生死關頭,千萬別用。”
周藏岳深深鞠躬,額頭抵著青石板:“師父保重。” 起身時,他聽見身后傳來酒杯落地的輕響,卻沒敢回頭。
七玄門山門前,測靈石泛著瑩白光澤,底座的紫檀木被摩挲得發亮。韓立背著包袱站在石階下,藍色道袍的領口繡了片小小的柳葉 ,那是他剛得的資格。他踮腳望著山道,心里盤算著見到李二柱該怎么說,說不定能跟著這位雙靈根天才 “抱大腿”。
“韓立。” 清朗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韓立轉身,見龍玄上人踏在柄血劍上,衣袂飄飄從空中落下,月白道袍纖塵不染,發梢銀絲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龍玄掌門!” 韓立慌忙行禮,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卻不敢多問。
龍玄上人扶起他,手掌溫厚:“不錯,短短時日已到淬體六重天,當賞。” 他目光掃向測靈石,忽然笑了,“去吧,讓為師看看你的進步。”
韓立剛要邁步,測靈石突然亮起刺目青光,比他上次測靈時亮了三倍有余,光柱直沖云霄。他驚得張大嘴,這靈氣波動分明遠超自己的修為。
“哈哈!天佑七玄!” 龍玄上人撫掌大笑,眼中閃過貪婪,“真是雙喜臨門!” 他拎起韓立的后領,化作道血光直奔測靈石,速度快得讓韓立只覺風聲灌耳。
“藏岳?” 韓立落地時,看見周藏岳站在測靈石旁,灰色雜役袍換了身青色內門袍,袖口繡著株靈草,正朝他眨眼。
龍玄上人的笑容瞬間收斂,血劍在掌心微微震顫。
周藏岳躬身行禮,聲音謙卑:“弟子周藏岳,見過掌門。”
“你怎么在這?” 龍玄上人指尖的盤龍玉佩泛著冷光。
“弟子禁足期間勤修《三轉萬象歸墟引》,僥幸突破到淬體六重天。” 周藏岳垂著眼,“聽聞今日測靈石考核,特來試試。掌門您看,我能跟韓立一起去太虛宗嗎?”
龍玄上人盯著他:“二長老答應了?”
周藏岳肩膀微顫,聲音發澀:“弟子說想去太虛宗求仙問道,師父他…… 他勃然大怒,說弟子癡心妄想,還說…… 還說要逐我出師門,以后不管我生死。” 他抬起頭,眼底泛紅,“可太虛宗是仙道正途,弟子日夜勤勉,又蒙掌門您先前賞賜的聚氣丹相助才有所成,實在想去見見世面,將來也好更好報答師恩…… 師父他老人家,許是太過短淺了。”
龍玄上人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大笑:“二長老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既有此志向,當然可以去。” 他拍著周藏岳的肩膀,“人越多,七玄門越有面子,我高興還來不及!”
三日后的送行儀式上,長老率弟子夾道而立,紫色、青色、藍色道袍鋪成彩毯。周藏岳和韓立站在最前,接受新弟子的矚目 。他們都聽說了,這位五靈根雜役不僅入了內門,還能去太虛宗,成了新弟子的楷模。
三長老站在龍玄上人身后,看著周藏岳的背影,心里嘀咕:這五靈根廢材怎么可能達標?莫不是二長老用什么靈藥強堆出來的?他撇撇嘴,老東西怕是喝糊涂了,這般好資質,最終還不是……
周藏岳握著袖中的小黑劍,感受著腰間玉牌的溫潤,目光越過人群望向山谷方向。風吹起他的衣袍,袖口的靈草繡樣在陽光下輕輕晃動。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句 “嚼嚼咽了” 咽回肚里,跟著龍玄上人的腳步,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