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歡緊繃的精神,在聽到裴渡這句之后,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忽然就泄了氣。
她竟然有點想笑。
在這危機四伏的境地里,眼前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也會有如此接地氣的煩惱。
若有似無的笑意浮上嘴角,她有些涼涼地開口:“裴總,看來你也不是無所不能啊。”
裴渡眉峰一揚,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深邃的黑眸里映出她小小的身影,“原來在池醫生心里我的評價這么高,真是有點受寵若驚。”
池歡嘴角的笑容瞬間收斂。
在言語交鋒上,她從來都不是裴渡的對手。
他總有辦法輕而易舉地將話題引向對他有利,甚至帶點曖昧的方向。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手里那瓶冰涼的酸奶遞了過去,以此轉移注意力:“你要不要喝?”
裴渡的目光落在酸奶瓶上,卻沒有接,反而又朝她走近了幾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壓縮到咫尺之間,池歡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略帶攻擊性的味道。
“你就這么給我喝?”
“也不怕這里面加了東西?”
他的視線從她臉上,緩緩滑到她緊握著酸奶瓶的指節,又重新回到她微微睜大的眼睛里。
“萬一我要是中招了,”他微微俯下身,“誰來保護你?”
轟的一聲,池歡覺得自己的心跳瞬間過載,臉上熱得發燙。
他的話語,他的靠近,都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困住。
直覺告訴她必須立刻跟他拉開距離。
她下意識地后退,卻忘了腳下還橫著剛才用來防身的電吹風電線。
“啊!”
池歡被絆倒,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向后倒去。
而在她的身后,正是床頭柜尖銳的棱角。
“小心!”
電光石火間,裴渡長臂一伸,精準地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然而,她向后的沖力太大,連帶著他也失去了平衡。
天旋地轉。
池歡只覺得身體一輕,隨即重重地陷入了柔軟的床墊里。
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身下是男人堅實溫熱的胸膛。
因為慣性,她竟然直接將裴渡撲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接。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男人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和疏離的黑眸,此刻忽然變得無比犀利,像兩道X光,要將她的靈魂整個看穿。
池歡徹底被嚇蒙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下沉穩有力的心跳,扣在自己腰間那只手掌的滾燙溫度,兩人交疊的身體,姿勢曖昧到了極點。
反應過來后,她的臉頰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池歡慌亂地撐著床想起身,卻發現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緊,將她牢牢地扣住,不讓她動彈分毫。
“裴總,你放開!”她掙扎著,聲音里帶著羞惱。
然而兩人之間的力量差距太過懸殊,她的那點力氣在他面前,總是不夠看。
裴渡非但沒松手,反而將她往自己身上帶得更緊了一些,迫使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身上。
他凝視著她慌亂的眼眸,清晰地開口,問出了那個讓她畏懼至極的問題。
“池醫生,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秦淼的人?”
剎那間,池歡整個人僵住,眼神肉眼可見地閃過的慌亂。
裴渡隨即伸出一只手,指尖在她脖子上的小痣輕撫。
“這么巧,她這里,也有一顆跟你差不多的痣。”
他是真的已經全部認出來了……還是只是在試探?
池歡腦中一片空白,正想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尖銳的鈴聲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裴總,請你放尊重點!”池歡像是被注入了全身的力氣,一把用力將裴渡推開,隨即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電話是陸沉打來的。
池歡心虛到了極點,下意識地拿著手機走到了房間最遠的角落里,背對著裴渡,才敢接起電話。
但這個房間本來空間就不大,她任何的一舉一動全都清晰地落入裴渡的眼中和耳中。
男人目光釘在她的背上,眸色漸深。
“喂,陸沉。”池歡聲音壓得極低。
電話那頭的陸沉聲音依舊溫柔:“池歡,找到休息的地方了嗎?安不安全?”
“找到了,”池歡含糊地應著,“挺好的,我跟我同事在一起你不用擔心。”
陸沉似乎察覺到了她那邊的異常安靜,以及她刻意壓低的聲音,關切地問:“你不是跟女同事一起嗎?怎么這么安靜?”
池歡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強調:“是、是女同事啊。不過她開了很久的車,太累了,已經睡著了。所以我才這么小聲跟你說話的。”
“哦,這樣啊。”陸沉隨即放下心來,叮囑道,“那你也早點休息。我這邊臨時要出差兩天,不過你放心,我答應過小西的,一定會準時回來帶他去海洋館。”
“好,那你也早點休息。”
匆匆掛斷電話,池歡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
她慢慢地轉過身,一抬頭,就對上了裴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饒有興味地盯著她。
池歡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多此一舉地解釋道:“是我老公打來的電話,他不放心我。我們……我們很恩愛。”
裴渡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下唇,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你不用特意跟我強調這個。”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池醫生為什么要對你恩愛的丈夫撒謊,說自己是跟女同事一起出差呢?”
“你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其實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人。”
“是你的男小三。”
然而,在極致的情緒翻涌過后,池歡反而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
再抬眼時,眼底的慌亂已經被理智所取代。
她板著臉,語氣疏離:“裴總,你別忘了我們現在在這里的目的。如果因為你這些無聊的玩笑,傳出了什么不好的流言,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困擾。”
她的目光直視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還有……”
“我現在可以正式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叫‘秦淼’的人。至于你提到的痣……”
她抬手,指尖輕輕劃過自己脖頸那處肌膚,“這不是天生的。幾年前接觸到一種腐蝕性液體,留下的疤痕而已。所以,請你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