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里的老大夫正收拾藥箱，被這聲急喊嚇了一跳，抬頭見張文容面色潮紅、呼吸急促地被架著，趕緊放下東西迎上來：“快放榻上！”

他手指搭在張文容腕上，又掀開他眼皮看了看，眉頭越皺越緊，“是急驚風(fēng)引發(fā)的高熱，再晚半個時辰，腦子都要燒糊涂了！”

張松青聞言，忙問：“大夫，還有救嗎？我們帶了錢，您盡管開藥！”

老大夫沒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從藥柜里抓出柴胡、黃芩等草藥，又從抽屜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兩粒黑色藥丸：“先把這‘退熱丹’化水喂他吃，我這就煎藥，煎好得連著喝三劑，夜里得有人守著，一旦發(fā)汗就得換衣裳，千萬別再著涼。”

張松青立刻接過藥丸，就著桌上的溫水化開，小心翼翼地給張文容喂下去。

張松白則蹲在藥爐旁，盯著火苗不敢挪眼，生怕火候差了半分。

沈音抱著張漣漪坐在角落，孩子靠在她懷里，小手還攥著她的衣角，小聲問：“母親，大哥哥會好嗎？”

沈音摸了摸她的頭，聲音盡量放柔：“會的，大夫說了，喝了藥就好了。”

約莫兩刻鐘后，藥香飄滿了藥鋪。老大夫把藥汁濾進(jìn)碗里，晾到溫?zé)岵胚f過來：“慢些喂，別嗆著。”

張松青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地給張文容喂藥，藥汁順著他嘴角流出來，張松青趕緊用帕子擦干凈。

喂完藥，張文容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些，額頭也冒出細(xì)密的汗珠。發(fā)了汗，病情基本就好轉(zhuǎn)了。

老大夫松了口氣：“燒退了些，你們今晚就在里間歇著，我去隔壁廂房睡，夜里要是有情況，隨時喊我。”

沈音連忙道謝，張松青又掏出銀子遞過去，老大夫卻推了回來：“先治病，錢的事不急，明早看情況再說。”

張松青留在榻邊守著張文容，沈音則牽著張漣漪進(jìn)了里間。

里間只有一張小床，她把孩子放在床上，又給她蓋好薄被，自己坐在床邊，借著微弱的油燈看漣漪的后腦勺。傷口結(jié)了層薄痂，總算沒再滲血。

“母親，你也睡。”張漣漪拉了拉沈音的衣袖，小臉上滿是倦意。

沈音搖搖頭，幫她把額前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母親等你睡著再睡。”

張漣漪眨了眨眼，沒再說話，沒多久就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沈音輕手輕腳地起身，剛走到外間，就見張松青一臉疲憊的坐在床旁，手里攥著個空帕子。

“文容怎么樣了？”她輕聲問。張松青抬頭，眼底帶著紅血絲：“剛又喂了次水，汗還沒停。”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今晚我來守夜，嫂嫂你去睡吧。”

沈音沒接話，只看著藥鋪外的月光。從荒郊野嶺到縣城醫(yī)館，一路顛沛，總算張文容的病情穩(wěn)定住了。

古時候發(fā)燒，若不及時醫(yī)治會燒成大傻子，嚴(yán)重點(diǎn)的，還會要了性命。

她在得知張文容發(fā)燒后，也屬實(shí)是慌了陣腳。比她自己兩次被開瓢還慌......

收回視線，沈音輕聲道：“你醫(yī)治漣漪本就辛苦，今晚就由我來守夜，你去好生休息。”

張松青還想堅(jiān)持，沈音態(tài)度卻很強(qiáng)硬，“漣漪人小，占不了多少空間，你去和她睡吧。”

張松青嘴唇張了張，最終點(diǎn)頭，“好，半夜若是有什么情況，立即叫醒我，不要與我客氣。”

沈音點(diǎn)頭，催促張松青趕緊去休息。其他人各自找了個椅子，在角落里窩著睡。

在外面睡習(xí)慣了，現(xiàn)在多惡劣的環(huán)境她們也可以做到安然如夢。

沈音緩緩坐在床旁，有些犯愁。他們沒有路引，往后要想再進(jìn)城，怕是難如登天，搞不好還會被抓起來下獄。

她要不要趁著這個機(jī)會，將那袋子錢拿出來，買些糧食......

那筆錢，本是她拿來救命的。眼下還欠著看病的錢，明兒也要一并給了。

錢要是拿出來，就必然會被柳煙兒張松白看見，到時候少不了又要嘰嘰喳喳的吵。

正想的入神，張文容睜著眼睛，雖然還有些虛弱，卻能說話了：“水……我渴……”

沈音趕緊倒了水遞過去，看著張文容小口喝水的模樣，懸了一路的心總算落了地。

張文容喝完水，睫毛顫了顫，眼神清明了些，看見沈音守在床邊，聲音還帶著剛退燒的沙啞：“母親……”

沈音心尖一緊，忙把空碗擱在床頭小幾上，伸手輕輕撫過他汗?jié)竦念~發(fā)，指尖觸到的溫度已經(jīng)平和許多：“哎，我在。燒退下去了，再歇歇就好。”

張文容點(diǎn)點(diǎn)頭，小手攥住沈音的衣袖，目光掃過角落里蜷縮著的人，和周遭的環(huán)境，他迅速明白他們這是進(jìn)城了。

張文容小聲道：“母親，是不是我添麻煩了？若不是我發(fā)燒，咱們也不用冒險進(jìn)縣城……”

身為罪臣一家，沒有路引，冒然進(jìn)城被抓到，入獄打板子都是輕的，可想而知母親他們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

越想，張文容越是自責(zé)。

“胡說什么。”沈音打斷他，指尖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你是我的兒子，只要你好好的，這點(diǎn)事算什么麻煩？剛醒別多說話，再瞇一會兒，我守著你。”

張文容沒再應(yīng)聲，靠在枕頭上，眼睛卻還望著沈音，過了會兒，呼吸漸漸平穩(wěn)，又睡著了。

沈音坐在床邊，借著油燈的微光，看著兒子蒼白卻已舒展的小臉，緊繃了一路的神經(jīng)終于松了些。

……

天快亮?xí)r，里間忽然傳來張漣漪的輕哼。

沈音怕吵醒張文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就見小姑娘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見她就伸著胳膊要抱：“母親……”

小姑娘經(jīng)歷了廢井事件后，變得異常依賴她，也變得愛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