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騎齊齊起身,迅速取來長弓,列陣于扶蘇左右,警惕四顧,但他們卻什么都看不見!
駱甲咽了口唾沫,暗暗護衛在扶蘇身側,低聲發問:“世民公子,來敵究竟是妖鬼還是胡賊?”
扶蘇再度彎弓如滿月,信手射出一箭。
伴著新鮮的哀嚎,扶蘇隨意的說:“大河之上,何來的妖鬼?”
“不過是百來頭胡賊欲要趁夜色渡河而已。”
“怎的,諸位袍澤看不見?”
駱甲、陳嬰等將士齊齊搖頭,眼中懼色不減。
未知的敵人,實在是太恐怖了!
扶蘇輕松的說:“無礙。”
“不過是因為夜色深沉、難以遠望而已。”
“待到胡賊離的近了,諸位袍澤自然能看見胡賊、射殺敵軍。”
與突厥對戰的經驗讓扶蘇很清楚,在白天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草原人和中原人的視力沒有顯著差別,但在有月色的夜晚,草原人的目力卻遠勝中原人。
所以自古以來,草原異族就更喜歡夜襲中原人。
扶蘇之所以拉著眾將士奏樂唱歌不睡覺,也正是在等待趁夜偷襲的匈奴胡賊!
又拉弓射出一箭后,扶蘇笑了笑道:“區區百來頭胡賊,可不夠袍澤們分潤的。”
“諸位袍澤可莫要譏孤仰仗目力先行殺敵啊!”
一個不算好笑的玩笑沖散了將士們心里的緊張,各個握緊長弓、瞪大眼睛去看河面。
十數息后,陳嬰的目光終于在昏暗的夜色下捕捉到了一條疑似胳膊的柱狀物。
陳嬰顧不上分辨那究竟是胳膊還是木頭,趕忙拉滿長弓、飆射一箭。
“嘩啦嘩啦!”
河水中沒有傳來慘叫聲,但水面卻頓時激起大片浪花,陳嬰趕忙瞄準那浪花處再射一箭,同時高呼:“殺一賊!”
聽到這呼聲,秦軍將士們徹底安心。
世民公子不是在騙他們,對面也不是唯有世民公子才能殺傷的妖鬼,而是實實在在能被他們射殺的胡賊!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很快,其他將士也看到了河水中的敵人。
剎那間,箭如雨下!
“本將亦殺一人!”
“那是本將射殺的賊子,誰敢冒功?!”
“哈哈哈~額已殺二人也!”
所有被射殺的敵人的尸體都會被流水沖走,沒有任何人能因此得到任何賞賜,但這并不影響將士們殺敵的熱情。
將士們反倒是因為沒了冒領軍功的壓力而愈發雀躍,射中胡賊身邊的河水就敢喊一嗓子敵大殘,射傷敵軍胳膊就敢大喊殺一賊。
敵我兩軍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匈奴勇士被殺,唯有河東岸的氣氛實打實的火熱了起來。
扶蘇再度射殺一名胡賊后,朗聲道:“若是孤所料不錯,敵軍趁夜潛泳而來,必是要用繩索拽回浮橋,以此省卻再建浮橋的時間!”
“不善射、不懼死的袍澤大可登上浮橋,持槍戟戒備,定有收獲!”
駱甲毫不猶豫的登上浮橋,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跑去,高聲道:“若能得享世民公子賜酒,卑職何懼一死?”
跑著跑著,駱甲突然發現浮橋不遠處有一顆人頭。
駱甲毫不猶豫的刺出手中長槍,而后順勢一挑,一名赤身胡賊勇士便好似被叉中的游魚一樣落到了浮橋上。
胡賊勇士左手攥著槍桿,右手還在試圖把繩子套在浮橋上,嘴里還凄厲怒罵:“額親烏特格(彼你娘)!”
胡賊罵的很臟,駱甲雙眼放光。
跨步上前,駱甲一劍斬下面前胡賊的頭顱,順帶一腳踹掉繩子,舉起還在滴血的頭顱振奮高呼:“重泉騎士駱甲,得賊首一級!”
扶蘇開懷大笑:“彩!大彩!”
“軍法吏速速記下此功!”
見駱甲如此輕松的便在比試中得了一分,更還得了一級首功,不少將士都爭先恐后的涌向浮橋。
一時間,秦軍分成兩批,一批如釣魚佬般站在岸上遠遠射箭,一批如叉魚佬般走進河中手握魚叉雙眼放光。
而河中那影影綽綽的胡賊勇士,就是最肥美的魚獲!
“額親烏特格!”頭曼一拍馬背,毫不掩飾的喝罵:“別亞(月神)只會為長生天的驕子照亮黑夜。”
“在月夜之下,長生天的驕子們能夠得到別亞的賜福,看的比秦賊更遠!”
“而今冒頓趁著夜色渡河,竟然還沒等抵近河岸就已被對岸秦賊察覺。”
“廢物!”
“讓兒郎們白白赴死的廢物!”
頭曼的憤怒并非作偽,即便擔任先鋒的將領不是冒頓,頭曼也會如此怒罵。
因為頭曼怎么都想不到,扶蘇看似是在唱歌奏樂,實則是盯了整整一夜。
自幼衣食無憂的扶蘇更是沒有夜盲癥這種中原常見缺陷,反而因為營養均衡而比草原人看的更遠!
伊藤微微皺眉道:“損兵折將還是小事,貽誤戰機才是大禍!”
“可需我軍派遣先鋒,代冒頓部強渡大河?”
頭曼搖頭道:“不必!”
“傳令冒頓,立刻就地修筑浮橋,強渡黃河!”
得到頭曼命令的冒頓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果然。”
“就算是再嗜血殘暴的狼,也無法抵抗衰老的詛咒!”
手指輕輕敲打馬背,冒頓肅聲喝令:“令!”
“千夫長巴根立刻率本部兵馬打造浮橋。”
“第二批勇士,出列!”
又是五百名善泳胡賊走到了冒頓面前。
冒頓目光逐一掃過每一名胡賊,沉聲道:“第一批勇士失敗了,更還暴露了我軍。”
“現在,本將需要諸位強渡黃河,將諸位手中繩索套在那浮橋上!”
“能竟功者,賞賜加倍!”
“長生天正在注視諸位,別亞給予諸位賜福,本將恭候諸位凱旋!”
五百勇士眼中難掩懼色,卻也只能齊齊右拳砸心,轉身跳進黃河。
巴根目露錯愕,趕忙說:“萬夫長,單于令我部立刻修筑浮橋、強渡黃河,而不是繼續套回浮橋!”
冒頓冷冽的目光瞥向巴根,幽幽發問:“汝,是在質疑本將?”
巴根趕忙右拳砸心:“末將不敢,末將只是……”
冒頓打斷了巴根的解釋,肅聲道:“沒有只是!”
“汝只需要遵令行事!”
巴根張了張嘴還想辯駁,但最終也只能垂首:“是!”
目光重回對岸,冒頓輕聲道:“如果河東有秦軍主力,秦軍又何必執著于阻截我軍過河?”
“秦賊,汝露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