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已經到樂隊大合唱環節,新郎、伴郎團們朝下面喊人上去活躍氣氛,王寄正要找好哥們兒一塊。
一轉眼,看見賀西承在下面抱著老婆。
“賀西承這家伙真是個妻寶男,來來來……我們唱我們的!”
臺下,坐在前排VIP席位的應菲一邊和沒來的朋友們打字,一邊轉播吃瓜現場。
【我勒個去!賀西承和周蝶就坐我對面,這倆是真夫妻??!】
【臺上是狗糧,臺下也一樣啊!】
在小群里聊得飛快,應菲再抬頭,就看見這倆人在玩撲克牌。確切說,是賀西承在變魔術。
“吹一口氣?!彼跍y試周蝶醉到什么程度,捏著三張牌笑得好輕佻,“我們賭一賭,有紅心K就跟我回家?”
周蝶沒吹,把臉湊到他手里的牌面那。
賀西承要捏她的手頓了下,換成手背輕輕去蹭她發熱的臉頰:“居然放任自己喝成這樣。”
她神智尚存:“反正……不是紅心K,我也要和你回家啊。”
“你這張嘴?!彼D了頓,手腕被她撞得磕到桌邊,“坐好,婚宴快結束了?!?/p>
周蝶抿唇,點了點頭。
她知道自己有點喝多了,不想失控。
周蝶是從酒店下完班就直接過來的,穿的還是商務套裙高跟鞋。但怕在這種場合顯得太突兀,就把工作時要盤起的頭發放下來了。
這會兒凌亂地擋了大半張臉。
她瞥到身邊男人腕表后的黑色發繩:“賀西承?!?/p>
“嗯?!?/p>
“這個是我的吧?”
賀西承等她下文:“是啊,買了這么多,但你在家還總找不到?!?/p>
“我今天的也不見了。”她手指搓了搓眼皮,“你幫我綁一下頭發行嗎?好熱?!?/p>
他眸里盛著笑,抬手去給她整理頭發:“你平時怎么不這么使喚我?”
這問題顯然超出周蝶此刻的思考范疇。
她低著眼:“沒使喚你,我在尋求你的幫助?!?/p>
婚禮在臺上新人的總結下進入尾聲,新娘拿著話筒說感謝。
散場時,賀西承領著她從新郎新娘們面前走,說了幾句漂亮話告別,就到大門口那等泊車員把車開過來。
才兩分鐘不到,有個男人打招呼:“周蝶!我剛在內場喊你了,你是不是沒聽見?”
賀西承站在風口處擋著,聞聲轉過頭。
這種場合,打招呼的幾乎都是高中老同學。這位也不例外,不是同班,但是那時年級前幾的紅榜??停辛簳x睿。
男人戴著斯斯文文的金框眼鏡,西裝革履,看上去就是社會精英。
周蝶瞇了瞇眼睛,認出是一起參加過奧賽的校友:“你好。不好意思我喝太多了,沒反應過來?!?/p>
“還是客氣,我們這幾年都沒怎么聯系過了。”梁晉睿問,“你現在在干什么啊?”
“在酒店上班?!?/p>
梁晉睿笑著說:“不問問我嗎?”
周蝶就客套地問:“你呢?”
“開了家小公司,做藏品收購?!辈恢朗遣皇怯幸猓簳x睿這才遲緩地看向她身后的賀西承,“你好。”
他和周蝶還能算有點交情,但和賀西承就是純校友關系了。
賀西承也和他無舊可敘,微頷首算回應。
“才聽說你前兩年就結婚了?!绷簳x睿又扭過頭,“恭喜?!?/p>
周蝶:“謝謝?!?/p>
“你那酒店什么規模???”
“叫‘合楽’,新開發的海邊度假村酒店?!?/p>
“有聽過……”
賀西承聽著他們一來一回的對話,咳了聲:“車到了。”
周蝶感覺到手被扯緊:“那我們先走了?!?/p>
“行?!绷簳x睿在她上車后,趴在車窗那喊,“哎周蝶,微信加一個吧?我企鵝號很早就被盜了。”
她不是愛社交的人。
和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加好友。
正猶豫著,梁晉睿徑直瞥向開車的賀西承:“不介意吧?我經常辦展,可能有機會借酒店合作?!?/p>
賀西承輕哂。
還沒說話,一邊的周蝶立即拿出手機:“好,我加你?!?/p>
“……”
車開進主干道,在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停下。
王寄罵罵咧咧的語音發過來:【你這不肖子孫,我們不是一塊兒來的嗎?你車開這么快!老子被你落下了!】
賀西承手機連的藍牙,車里立體聲環繞。
周蝶剛換上拖鞋,酒氣被吼走一半,坐直:“我們不回去接他嗎?”
“他忙著搭訕伴娘團?!辟R西承一本正經地目視前方,“女孩最應該當心的就是這種借著聯系老同學的名義,實際上是饑渴難耐、另有所圖的單身漢?!?/p>
周蝶嘀咕:“還好王寄聽不到你這喪盡天良的話?!?/p>
“……”
車停在公館地庫。
或許是喝過酒的緣故,周蝶這個點就犯困。
她剛解開安全帶,就感覺右側車窗一道凌厲黑影壓下來。
賀西承俯身拉車門:“你喝醉了。”
周蝶遲疑:“可是我頭現在不暈了……”
“可以走直線”這句話沒機會說出來,因為賀西承一手摟過她的腰,一只手從她胳膊下穿過去,抱起來就往前走。
私人地庫到上層公館區就一層電梯。
她躺平地把臉埋他胸口,打哈欠:“賀西承,我收到你的轉賬了,這次怎么這么多?”
他一只手抱她,一只手拎著她的細跟鞋:“今年賺得多,還有年底分紅。”
“你們公司就發年終了嗎?我的年終獎要下個月底呢……而且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彼樗槟睿澳阆麓尾灰彝ハM卡里打這么多錢,我有點壓力了。”
“打多少就用多少。”他按大門解鎖,進去,“當慶祝你升職,調回南港了。”
就算是慶祝,那也是好大一筆錢,甚至能全款拿下她想買的樓盤。周蝶當時在辦公室里收到銀行信息后,數了好幾遍誘惑她的那一排0。
他們收入不對等,婚內所有消費都是刷這張卡,彼此都會打錢進去。結婚以來,她并沒有清高地將支出AA制。
但這筆錢,周蝶還真不打算動。
除了一點點骨氣外,她覺得給媽媽買房這件事得自己全承擔,這樣離婚后也能安心點。
進了浴室,賀西承把晃著尾巴的金毛趕出去,看向趴在浴缸里的周蝶:“脫?!?/p>
“……”
浴燈好亮,她明明喝了酒,卻比清醒時更敏感:“——我還是自己洗,??!”
男人驀地咬她側頸,留下齒印:“不是說了嗎?你喝太醉了,我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浴室里?!?/p>
周蝶捂著脖子,負隅頑抗:“我覺得我們有點太頻繁了?!?/p>
賀西承挑眉:“什么頻繁?”
“就那個,之前都是一個月才五次。”她試圖講道理,“但我回南港后,一個禮拜都不止五次了?!?/p>
他憋著壞笑,看她談判:“膩了?”
周蝶撇嘴:“……身體很酸,我上班巡場都沒力氣了?!?/p>
賀西承調試水溫,倒浴鹽,看她還警惕地抱著膝蓋,他失笑:“不做,真的只是給你洗澡?!?/p>
周蝶看他真不打算出去,思考片刻,放棄抵抗地抬手讓他脫衣服,背過身去接受服務。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熱水淋下來時,賀西承手摁在她酸乏的肩頸上。
她回想起今天的婚禮還挺有趣的,新郎新娘戀愛長跑多年,因此有很多追憶青春往昔的環節。
周蝶突發奇想地問:“賀西承,那你讀中學的時候寫過情書嗎?”
他撈起她濕掉的烏發,臉色淡然:“寫過。”
她很驚訝:“你居然也會寫情書嗎?”
“我為什么不會寫?寫情書很簡單啊?!?/p>
“不是,我是說沒料到你居然追過人。”周蝶感覺怪怪的,又問,“那你寫的內容是什么?”
賀西承:“這么好奇,難道你沒收過情書?”
“收過一、兩次……”
周蝶在學校是不近男色的高嶺之花,同學們會覺得她好看,但也都篤定她不好追。
而且一般人也不敢去打擾每天都很努力學習的學霸。
她試著回憶:“不過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情書。有一封是讓我放學別走,可能是找我茬兒的?!?/p>
“……”
“還有一封確實是粉色信紙。但只有一行英文字,還不是手寫的。”她說,“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賀西承低聲翻譯:“心動的感覺,是胃里飛舞著一千只蝴蝶。”
直譯是“蝴蝶在我胃里”,會讓人摸不著頭腦。其實這是一句英文俚語,相當于“小鹿亂撞”,表示動心的意思。
周蝶聽見了,點頭:“對,但我當時沒學過這句英語,不知道這是表白心跡的意思?!?/p>
他啞聲:“后來呢?”
“沒有后來,那張紙被我隨手夾在書里,不知道哪去了?!彼寡?,“我學生時代還挺安靜的。扯遠了……不是在說你嗎?”
賀西承拿起浴球擦過她的肩胛骨:“我的學生時代很吵嗎?”
喝多了,話也多。
周蝶趴在浴缸邊糾正道:“不是吵,是轟轟烈烈吧,我還挺羨慕的。”
她記得學生會自制的校園報上,有個夾縫版面。登過冷笑話,也登過幾句少女心事的匿名來稿。
其中有一句很有名,被多次傳誦。
[迷戀賀西承就像迷戀狂風暴雨的禮拜天,我只要那秩序崩壞的一瞬間。]
因為少年太張揚,運動會領頭抗班旗,背越式跳高拿第一,占領青春雜志小說的首頁封面……他像一顆熱烈的火星子,輕而易舉就燎燒大片枯燥荒原。
但其實,周蝶那時對賀西承的印象并不佳。
說來有些難以啟齒,可偏偏是她聽到那群不著調的男生們說他是左撇子,大半夜用左手擼。
雖然婚后這兩年多,她發現并非如此。
“我同桌買過《流年》,就是你兼職過封面的那本青春小說,她借給我看了。”
周蝶追憶到那,不開心地抿緊了唇。
賀西承把她轉過來:“然后?”
“然后被我媽媽翻我的書包發現了。”她伸出手指,對著他的臉做了一個往下劃手勢,“我媽說不準看言情小說,就把你撕開了?!?/p>
“……”
周蝶打個酒嗝:“我用零花錢賠了我同桌一本新的雜志。但是我因為看你,被罰站兩個鐘,不準進屋……外面好多蚊子咬我,還有一周都不能再碰手機?!?/p>
“你才不是因為看我?!辟R西承安撫地拍拍她腦袋,又說道,“我丈母娘對你真嚴苛,小可憐。”
周蝶低眸:“——還有一次,有個學妹給你遞情書?!?/p>
“哪次?”他欠欠地,“我隔幾天就被人遞情書?!?/p>
賀西承不是普世意義上的白月光心選哥,他脾性不溫柔,成績也并非名列前茅,只靠離經叛道的性格和生人勿近的外形就招了不少女孩喜歡。
她補充細節:“就走廊那次,那個女生給你手寫了三張紙?!?/p>
“……”
這確實有點印象。
寫情書的很多,寫論文的罕見。
初、高中時,賀西承讀表白信會讀到眼睛痛。想嘗試尊重別人的心意,但遇到寫小作文的又確實兩眼一黑。
本就沒多少耐心,讀一半兒忘記讀到哪了,更是絕望。
當時就是這種情況。
那女生手寫了三張紙,字很小,還都擠一塊兒。
周蝶目睹他收信到讀信的全過程,要走時,正好看見他讀著讀著,低聲罵了一句。
他柔軟潮熱的唇去蹭她眼皮:“我罵什么了?”
她眼睫抖動,困呼呼地復述:“你、你罵的是:瞎幾把寫了些什么玩意兒?!?/p>
“……”
賀西承額間青筋一跳,慢半拍地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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