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爺,我家有點事,今日就到這里了。”急著趕回去,婁易便過去給管事請辭。
賈家管事楊胖子過來檢查他的成果,語氣訝異:“不錯,竟然砍了六棵,比程宸還厲害。”
“以前咋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能干?”楊胖子黃豆般的兩顆小眼睛,在婁易身上來回掃了幾下。
“以前我想省力氣,現(xiàn)在才明白越省越餓。”婁易早就想好了說辭,刻畫出自己之前躲懶的假象。
“沒錯,勤勞方能發(fā)家,年輕后生就得好好干。”楊胖子沒有多想,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找出二十個銅子,遞給婁易。
“謝楊爺!”
婁易下山后,快步前往戴河村。
今日是程宸死的第三天,沒意外的話晚上就要下葬,他得過去幫忙。
程家的土坯房門口,掛了張白布,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基本都是戴河村的村民。
婁易踏進門,一眼便看到程孫氏在給吊唁的人端湯食。
這個世界,也有吃席的說法,但不可能像上一世大魚大肉那么豐盛。
普通百姓家,頂多盛一碗稀粥,配上點咸菜。
“嫂子,我來幫你。”婁易喊道。
待身著白色喪服的程孫氏轉(zhuǎn)過身來,他心里就是一酸。
這個干瘦矮小的女子,額頭頭發(fā)白了不少,面部色澤晦暗,好似蒼老了十歲。
“阿易啊,好。”程孫氏沒有拒絕。
婁易便幫著一起打粥,洗碗,收拾,接待。
扎著沖天辮的狗娃,頭上披著白布,默不作聲地坐在床上,原本有神的雙眼,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
連婁易找他聊天,都是一聲不吭。
天色漸黑,鄰居們都各回各家,屋里只剩下程孫氏母子、婁易以及程家?guī)讉€親戚。
程孫氏沒有選擇去墳場。
婁易幾人便開始在程家門口的菜地上挖坑,將草席包裹著的程宸放了進去。
程孫氏與狗娃跪在地上,默默哭泣。
“嫂子,節(jié)哀。”婁易也不懂怎么安慰人。
他將身上僅剩的幾十文錢,用一塊白布包著,遞給了程孫氏。
“你也不容易。”
程孫氏搖了搖頭,推還給了他。
見對方態(tài)度堅決,婁易說道:“嫂子放心,若有一日我發(fā)達了,定會帶狗娃一塊出人頭地。”
然而程孫氏還是面色木然,沒反應(yīng)。
狗娃倒是眼珠子動了動,瞥了婁易幾眼。
……
從戴河村返回二河村。
剛踏上那座石橋,迎面走來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大晚上如同鬼魅,嚇了婁易一跳。
“周傻子?”
來人是同村的周二帆,小時候摔壞了腦袋,一直瘋瘋癲癲的。加上照顧他的老母去年走了,過得比婁易還慘,四處乞討,靠別人施舍過日子。
“嘿嘿嘿。”周傻子朝婁易傻笑,嘴角流下了涎水,嘴里嘟囔著‘餓’‘餓’。
婁易從懷里掏出兩文錢,扔給了對方。
“嘿嘿嘿。”周傻子笑得更開心了,搖搖晃晃地往戴河村那里走。
婁易嘆了口氣,畢竟是一個村的,希望對方能多堅持一段時日吧。
他回到家中,拿起鐵鍬,前往新鄉(xiāng)最東側(cè)的墳場。
雖然力氣增大了許多,但婁易依然全副武裝,戴著斗笠,披著麻衣,生怕遭遇到莫名的危險。
這個世界植被茂密至極,生物的多樣性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時不時能聽說誰誰被毒蟲怪蛇咬了。
沒有血清,沒有銀子看郎中,真到那一步就只能聽天由命。
婁易可不想剛得到屬性面板,就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
墳場中,陰風(fēng)陣陣,草叢中蟲鳴聲時有時無,偶爾能看到細小的黑影在墳包上爬動。
婁易深吸一口氣,哼著歌,開始檢查今日有無新墳。
并繼續(xù)挖了幾座老墳,一無所獲。
接下來連續(xù)好多天,婁易都是白天上山砍樹,晚上去墳場挖墳。
他運氣倒是不錯,一直沒遇到難以抗衡的虎豹,也沒被奇怪的毒蟲毒蛇咬過。
只是好幾條麻褲都被割壞了,幸好程孫氏幫他縫了下。
能量出現(xiàn)的規(guī)律,被其總結(jié)出來,主要有三點:
一是能量只可能在死人身上出現(xiàn),死雞死鴨死豬都不行。
二是人死不能太久,大抵不能超過七天。
第三點,對方必須是非正常死亡,自然老死的不行。
此外還有個麻煩的事。
不是每戶人家,都會把家里人安葬在墳場,有些如程孫氏一樣直接就近葬在了自己家家門口。
整個新鄉(xiāng),說是十里八村,其實有近二十里,數(shù)十個村子。
死一個人,若是消息不夠靈通,還未必能知曉。
由于能量獲取十分不易,到現(xiàn)在婁易才積攢了兩點,距離兩門技能的晉升都還差一些。
倒是存下的銅錢,已經(jīng)超過了百文。
這一天大早上,婁易準(zhǔn)備將鐵鍬還給顧家。
經(jīng)過旁邊的高氏家,聽到她擇菜時與常氏的閑聊。
高氏又高又瘦,面頰較為瘦削,看著有兩分刻薄。
常氏則是白白胖胖的,可見平日里吃的不錯。
“田方村昨日淹死人了,你聽說了嗎?”
“我滴娘,是誰家啊,這么倒霉!”
“呂家的老二。”
“呂家啊,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扒灰的呂家嗎?不會死的,正好是被扒的那個兒子吧?”
“哎喲,可不是嗎,呂老二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婁易聽了,嘴角微微扯了扯,但心里已經(jīng)把高氏二人的話給記住了。
來到顧家門口,灰色的木門上盡是縱橫交錯的紋理。
‘咚咚咚!’
“是阿易啊。”木門打開,探出來一張木訥的臉。
“勇哥,你家的鐵鍬,謝謝啊。”
“謝啥,都是鄰里,你要用隨時再找我。”顧勇道。
相隔不遠的高氏見了,便尖聲笑道:“易哥兒,咋不來我家借?”
“高姐客氣,我用完了。”婁易道。
心里則在吐槽,之前問你借,你不是不借么,現(xiàn)在又來燒冷灶。
還給顧家鐵鍬后,婁易依舊是慣例地上山砍樹,臨近傍晚繼續(xù)取得六棵樹的不菲成果,拿走二十文走人。
下山時,婁易沒有回二河村,而是趕往田方村。
田方村村里姓呂的,就那么一家,婁易也有印象。
進村沒兩步,就看到門口掛著白布的一戶人家。
石磚房,刷了白泥的圍墻框起來一個小院子,墻頭伸出來好幾根桃木枝,看著經(jīng)濟實力比普通人家強不少。
門口站了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子,兩鬢略白,穿著一身白衣,迎接過來吊喪的左鄰右舍,以及接收他們出的白事份子錢。
“呂老大,節(jié)哀順變啊。”
“人要向前看。”
“唉,呂老二那么好的人……”
婁易聽著別人對呂家老大的安慰,也緊了緊嗓子,整了整衣冠,大步朝前方走去。
“呂大哥,請節(jié)哀啊!”婁易面露悲戚之色。
“你是……”呂老大面上露出一絲困惑,顯然是不認(rèn)識婁易。
“我是婁易,先父婁一望。”婁易解釋道。
“哦……是婁秀才家的。”呂老大點了點頭。接著便想道,那不是二河村的么,二河村和我們田方村,可離了好幾里路,應(yīng)該沒啥瓜葛吧!
還沒等呂老大問出心中疑惑,便見到婁易傷心地嘆氣:“呂二哥,他怎么就這么走了啊。”
“當(dāng)初我年紀(jì)小,他還在街上給我買過糖葫蘆吃,后來更是對我頗為照顧……”
“沒想到他現(xiàn)在,唉……”
‘有這回事嗎,怎么沒聽二弟說過?’呂老大在心里想,當(dāng)然,他不傻,不會直接說出來。
人家特地從幾里外趕過來,這份情義當(dāng)不得假啊!
他看向婁易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并順手接過婁易塞過來的白布。
看到婁易急匆匆地跑進屋子,顯然對方是真的在乎二弟,這么急著要去見他。
呂老大想著,隨手打開婁易給的白布,一下子愣住了。
里面只有一個黑不溜秋的銅子靜靜地躺著。
‘一,一文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