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書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林舒瑤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攤開的童年相冊泛著陳舊的紙香,封皮上的燙金花紋早已褪色,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致——這是祖父在她十歲生日時送的禮物,說是“把林家的回憶都裝進去”,可那時的她不知道,這本相冊里藏著的,不僅是回憶,還有被刻意掩埋的秘密。
她指尖劃過相冊內(nèi)頁,停在祖父單獨存放的那組照片上。這一頁沒有貼照片,只有一個淺棕色的牛皮紙信封,信封上用祖父的字跡寫著“舊友”二字,邊角已經(jīng)發(fā)脆,像是被人反復(fù)摩挲過。林舒瑤小心翼翼地抽出信封里的照片,一張泛黃的黑白照滑落在地毯上——照片上的女人背對著鏡頭,穿著淺紫色碎花襯衫,頭發(fā)扎成低馬尾,垂在肩后,手腕上戴著一個銀鐲子,正站在一棟紅磚建筑前,手里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手里舉著一朵玉蘭花。
這張照片她見過無數(shù)次,小時候總以為是祖父的遠房親戚,可現(xiàn)在再看,女人的碎花襯衫、銀鐲子,甚至連衣裙女孩手里的玉蘭花,都讓她心頭一震——與偷來的半張照片里,張?zhí)m的衣著、配飾幾乎一模一樣。她趕緊拿起那半張照片,將兩張照片放在一起對比,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兩張照片的背景色調(diào)驚人地相似,都是帶著歲月痕跡的紅磚墻面。偷來的照片里,紅磚墻面斑駁不堪,墻皮脫落處露出灰色水泥;而相冊照片里的紅磚墻面雖然干凈些,但磚縫的紋理、墻面的磨損程度,甚至磚塊的排列方式,都與前者高度吻合。“這絕對是同一棟建筑!”林舒瑤小聲驚呼,指尖輕輕拂過照片里的墻面,仿佛能觸摸到二十多年前的溫度。
她找來放大鏡,蹲在地毯上,一寸一寸地觀察相冊照片的背景。女人身后的紅磚建筑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木質(zhì)門框,門框上方掛著一塊長方形的招牌,招牌上的字跡被歲月磨得模糊,只能看到幾個零散的筆畫。林舒瑤調(diào)整放大鏡的角度,讓陽光正好落在招牌上,終于在招牌左側(cè)的角落處,看到一個模糊的“興”字——筆畫遒勁,是繁體的“興”,下面的“同”字部分雖然殘缺,但依舊能辨認出輪廓。
“興……興盛玩具廠?”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林舒瑤的思緒。她趕緊爬起來,沖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輸入“1998 興字工廠 火災(zāi)”。搜索頁面加載的瞬間,她的心臟狂跳不止,手心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如果這棟建筑真的是興盛玩具廠,那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張?zhí)m,牽著的女孩是誰?是她的另一個孩子,還是……有其他關(guān)聯(lián)?
搜索結(jié)果一頁頁刷新,大多是無關(guān)的信息,直到翻到第三頁,一條標題為《城東工業(yè)區(qū)工廠失火,一女工失聯(lián)》的舊聞跳了出來。新聞發(fā)布時間是1998年7月16日,來源是當時的《城市晚報》,頁面已經(jīng)泛黃,文字有部分缺失,但關(guān)鍵信息依舊清晰:“1998年7月15日凌晨,城東工業(yè)區(qū)興盛玩具廠發(fā)生火災(zāi),起火點為車間倉庫,火勢于清晨6時撲滅。經(jīng)初步調(diào)查,火災(zāi)原因疑似電路老化,工廠內(nèi)一名姓張的女工在火災(zāi)后失聯(lián),目前警方已介入調(diào)查。據(jù)悉,該工廠因經(jīng)營不善早已瀕臨破產(chǎn),火災(zāi)后次日,被一匿名企業(yè)收購,具體收購金額未公開。”
林舒瑤的指尖懸在屏幕上,反復(fù)確認新聞里的每一個字——1998年7月15日火災(zāi),興盛玩具廠,張姓女工失聯(lián),匿名收購……所有信息都與她手中的線索完美吻合!偷來的照片背面標注著“1998.7”,正是火災(zāi)發(fā)生的月份;相冊照片里的“興”字招牌,就是興盛玩具廠;失聯(lián)的張姓女工,必然是張?zhí)m!
她點開新聞下方的評論區(qū),評論大多發(fā)布于2000年前后,語氣里滿是惋惜和疑惑:“我就是附近工廠的,那天凌晨火光沖天,聽說姓張的女工是廠長的女兒,人特別好,怎么就失聯(lián)了呢?”“匿名收購的企業(yè)肯定有問題,哪有剛著火就有人接手的?說不定火災(zāi)就是人為的!”“我聽說那女工有個剛出生的孩子,火災(zāi)后孩子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帶走了……”
這些評論像一塊塊拼圖,在林舒瑤的腦海里逐漸拼湊出真相的輪廓——1998年7月15日,興盛玩具廠因“電路老化”失火,實則可能另有隱情;張?zhí)m作為廠長女兒,在火災(zāi)后失聯(lián),剛出生的嬰兒也下落不明;祖父林振邦以匿名方式,在火災(zāi)次日就收購了工廠,資金來源成謎;而相冊里的照片,很可能是張?zhí)m在火災(zāi)前拍攝的,牽著的女孩或許是她的親戚,也可能是……林舒瑤不敢再想下去,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浮現(xiàn)。
她回到地毯上,重新拿起相冊照片,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女人牽著的小女孩。女孩的頭發(fā)是自然卷,額前留著齊劉海,眼睛很大,雖然照片模糊,但能看出眉眼間的輪廓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尤其是女孩耳垂上的那顆小痣,位置與林舒瑤左耳的痣一模一樣——這絕不是巧合!
“難道……”林舒瑤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顫抖著拿起手機,翻出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三歲時留著齊劉海,自然卷的頭發(fā),耳垂上的痣清晰可見,與相冊里的女孩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又對比了張?zhí)m的側(cè)臉——照片里張?zhí)m低垂的眉眼,眼角的弧度,甚至微抿嘴唇的樣子,都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我和張?zhí)m……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林舒瑤的指尖冰涼,她想起蘇婉說過的“早年夭折的孩子”,想起父親對1998年的避而不談,想起張管家“少問為好”的警告——難道她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而是張?zhí)m的孩子?當年的火災(zāi)是祖父策劃的,目的是吞并工廠,而她被祖父收養(yǎng),成了林家的孫女,掩蓋這個秘密?
這個猜測讓她渾身發(fā)冷,她跌坐在地毯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如果這是真的,那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父親的嚴厲,蘇婉的溫柔,祖父的疼愛,都可能是為了掩蓋這個殘酷的真相。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蘇婉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進來:“瑤瑤,怎么坐在地上?地上涼,快起來。”林舒瑤猛地回過神,趕緊將照片塞進相冊,慌亂地站起身:“媽,我沒事,就是找東西。”
蘇婉的目光落在地毯上的相冊上,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fù)平靜:“這相冊怎么翻出來了?都是老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她說著,彎腰將相冊撿起來,手指在“舊友”的信封上停頓了幾秒,然后將相冊合上,遞還給林舒瑤:“快收好吧,別弄丟了,這可是爺爺留給你的。”
林舒瑤接過相冊,指尖觸到蘇婉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媽,”林舒瑤鼓起勇氣,輕聲問,“照片里的女人是誰啊?我看她和我有點像。”
蘇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避開林舒瑤的目光:“別瞎說,就是爺爺?shù)倪h房親戚,長得像而已。快吃水果吧,不然該涼了。”說完,她轉(zhuǎn)身快步走出臥室,甚至忘了拿桌上的果盤。
看著蘇婉慌亂的背影,林舒瑤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蘇婉知道真相,她一直在撒謊,一直在掩蓋。而父親和張管家,也都是這場謊言的參與者。
她回到書桌前,重新打開那篇舊新聞,將頁面截圖保存。新聞里提到“警方已介入調(diào)查”,她決定明天去市檔案館,查找1998年興盛玩具廠火災(zāi)的警方檔案,或許能找到更多線索。
林舒瑤將相冊和照片小心地收進抽屜,然后拿起那本黑色日記。密碼鎖已經(jīng)解開,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第一頁。第一頁沒有文字,只有一張泛黃的便簽紙,上面是祖父的字跡:“瑤瑤,若你看到這里,說明你已經(jīng)找到了真相的入口。但記住,有些真相,會讓你失去所有你珍惜的東西。”
林舒瑤盯著這段話,眼淚突然涌了上來。她珍惜的東西——父母的愛、林家的溫暖、二十多年的人生記憶,難道真的要因為真相而失去嗎?可如果不揭開真相,張?zhí)m的冤屈、嬰兒的下落,又該誰來負責(zé)?
她擦干眼淚,繼續(xù)往下翻。第二頁終于出現(xiàn)了正文,日期是1998年7月14日,火災(zāi)發(fā)生的前一天:“今天去興盛玩具廠,看到蘭丫頭在車間里哭,問她怎么了,她說老張(廠長)欠了賭債,要把工廠賣了。我勸她別擔心,說會幫她想辦法。可我知道,林氏現(xiàn)在也快撐不下去了,只有拿到這家工廠,才能盤活資金……”
林舒瑤的心跳瞬間加速,祖父果然早就認識張?zhí)m,甚至還想幫她。可為什么后來會發(fā)生火災(zāi)?為什么祖父要匿名收購工廠?她繼續(xù)往下翻,期待找到更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