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
那聲輕微異響,在死寂的葬神崖如同驚雷。
謝玉珩猛地轉頭,目光死死盯住滾落腳邊的那塊焦黑金屬碎片。其上,那一絲微弱到極致的黑色細線,正如同垂死蠕蟲般,輕輕抽搐、閃爍。
最后的心跳。
一股冰寒徹骨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他幾乎枯竭的神魂!那女人留下的東西……沒死透?!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耗盡最后一絲氣力,抓起一旁的“斬孽”,劍尖對準那碎片,就要狠狠刺下——哪怕只是徒勞,也要將這最后的危險徹底湮滅!
然而,他的手臂剛抬起,便僵在半空。
不是無力。
而是那碎片上的黑線,在“斬孽”劍尖指向它的瞬間,仿佛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剎!
并非攻擊,也非防御。
而是一種……急切無比的、指向性的信息傳遞!
一段殘缺混亂、卻帶著某種冰冷規律的能量波動,如同瀕死的吶喊,猛地撞入謝玉珩近乎干涸的識海!
那不是語言,不是神念,更像是一段……加密的數據庫殘片?
無數扭曲的、無法理解的符文和圖像碎片瘋狂閃過:
【警告:核心協議沖突…秩序壁壘不可穿透…】【錯誤:能源不足…無法維持‘饕餮’形態…執行最終應急方案…】【坐標記錄:低維位面-編號████…‘種子’已標記…載體:‘斬孽’-‘監察者印記’共生體…】【數據備份…壓縮…注入…】【……等待……重啟……】
信息流粗暴地涌入,戛然而止。
那塊焦黑碎片上的黑線,徹底湮滅,化作一撮真正的飛灰。
碎片本身,也失去了所有光澤,變成一塊凡鐵。
謝玉珩踉蹌一步,以劍拄地,額角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直跳,大腦如同被鋼針攪動般劇痛。那些殘缺的信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但其中幾個關鍵詞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意識里——
秩序壁壘…饕餮…種子…標記…載體…重啟……
那女人……她不僅留下了后手,她甚至將某種東西……種在了他和“斬孽”身上?!就在那監察者的眼皮子底下?!
一股巨大的寒意裹挾著憤怒,席卷全身。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懸浮于空、已然死寂的“萬器墳場”。那龐大的金屬廢墟沉默著,再無半點聲息,仿佛剛才那碎片的異動只是幻覺。
但謝玉珩知道,不是。
那東西……只是沉睡了。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將最后的“毒種”注入了他這個“載體”,然后陷入了漫長的等待。
等待……重啟之日。
“呃……”劇痛和虛弱再次襲來,他悶哼一聲,幾乎栽倒。道基的裂痕、仙元的枯竭、神魂的損耗……此刻如同潮水般反噬。沒有數百年靜修,根本難以恢復。
他環顧四周。
葬神崖早已面目全非。山崩地裂,空間破碎,魔氣與仙靈的殘骸混雜,形成一片絕望的死地。下方,零星還有幾個僥幸未死、卻已徹底嚇破膽的仙魔修士,如同螻蟻般在廢墟中掙扎,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仙魔大戰?早已成了一個可笑的名詞。
在那種層面的“清理”和“格式化”面前,他們所謂的道統之爭、正魔之辯,渺小得如同塵埃。
他現在是該慶幸自己活了下來?還是該恐懼自己成了某個高維存在博弈的“標記載體”?
謝玉珩艱難地直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目光掃過那些殘存的修士,掃過這片廢墟,最終落回手中的“斬孽”。
劍身黯淡,靈性大損,但那顆灰白的石子依舊鑲嵌其上,冰涼死寂。
監察者印記……也沉睡了。
那個叫“零”的違規操作者,和這個沉睡的監察者……她們來自哪里?為何在此博弈?那“歸墟碎片”又究竟是什么?這一切,與他凌霄宗禁地深處的“歸墟之眼”有何關聯?
無數的謎團,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活下去。
先活下去,恢復力量,然后……弄清楚這一切。
他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強壓下翻涌的氣血和紛亂的思緒,眼神重新變得冷冽、堅定。
仙尊的威儀重新回到他身上,盡管殘破,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向下方那些幸存者,聲音因傷勢而沙啞,卻清晰地傳遍廢墟:
“吾乃凌霄宗謝玉珩。”
“魔尊已伏誅,異變已平息。”
“所有幸存者,即刻收斂同門,救治傷者,清點損失。”
“此地事宜,暫由凌霄宗接管。”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讓那些驚惶無措的幸存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掙扎著起身,依言行事。
謝玉珩目光掃過那巨大的“萬器墳場”,補充道:“此物……乃上古遺留之器冢,已被本尊封印,不得靠近,違令者斬。”
他將那恐怖巨物的來歷含糊帶過,定下基調。
吩咐完,他不再多看,轉身,一步步踏虛而行,朝著凌霄宗的方向飛去。身影踉蹌,卻依舊挺拔。
他必須盡快返回宗門,開啟禁地,利用“歸墟之眼”的氣息嘗試療傷,并……探查那“碎片”與“印記”的奧秘。
還有……那個女人最后留下的“標記”和“種子”……
飛行中,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斬孽”的劍柄。
指尖觸及那顆冰涼的石子時,他忽然感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悸動。
并非來自石子本身。
而是來自……他識海深處。
那段強行灌入的、殘缺的加密數據深處,某個被標記的“坐標”,似乎……微微發熱。
仿佛在遙遠不可知的維度之外,有什么東西……
正在嘗試連接。
謝玉珩的飛行軌跡微微一滯,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她……
果然沒打算就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