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讓手指還停在直播界面的 “重播” 按鈕上，屏幕突然跳出 “該內容已被舉報下架” 的提示。白色的字像塊冰，凍得指尖發麻。出租屋的節能燈閃爍兩下，滅了。

窗外傳來引擎熄滅的聲音，很低沉。他爬到窗臺上，撩開窗簾一角往下看，胃里一陣翻騰 —— 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樓下垃圾堆旁，銀歡慶女神標在灰蒙蒙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和周圍的破自行車、爛紙箱格格不入。

“叮 ——”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這次是柔和的綠色：【星耀股價下跌 20%，超額完成任務，獎勵 “吐槽分身”（可替你參加討厭的飯局 / 會議）】。

顧讓還沒來得及高興，手機震得像要炸開。粉絲群里瘋了似的刷消息，有人發來實時定位，紅色圓點釘在他住的這棟樓下：“王坤親自來了，帶了至少五個記者，都舉著長槍短炮！”

心跳瞬間亂了節奏。直播被下架，王坤帶著記者找上門，這是想把他架在火上烤？顧讓慌手慌腳把打印的黑料塞進床板縫，又把礦泉水瓶、干脆面袋往桌下踢。出租屋亂得像被打劫過，看著更心煩。

“咚、咚、咚。”

敲門聲很有節奏，不快不慢，像錘子敲在神經上。他攥著手機的手心全是汗，屏幕上粉絲還在刷 “鎖門”“別開”“我們已經報警了”，可他知道躲不過去，那扇薄薄的木門擋不住外面的人。

深吸一口氣，顧讓拉開了門。

王坤堵在門口，個子不高，啤酒肚挺得老高，灰色西裝的扣子快裂開。他臉上堆著笑，眼角皺紋擠在一起，眼神里的寒意卻像冰錐，直扎顧讓的臉。

“顧先生年輕有為啊。” 王坤的聲音洪亮，震得樓道聲控燈都亮了。他往前邁一步，肚子差點頂到顧讓胸口，“年紀輕輕就有這么大本事，佩服佩服。”

顧讓后退半步，后背撞到墻角的紙箱，里面的泡面 “嘩啦” 滾出來，撒了一地。紅燒牛肉味、香菇燉雞味，各種調料包的香味混著王坤身上的古龍水味，說不出的怪異。

王坤的目光掃過滿地泡面，嘴角笑意更深了，卻沒看顧讓的眼睛，盯著他攥著手機的手：“顧先生住這種地方，太委屈了。” 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張黑色的卡，塞到顧讓口袋里，卡片冰涼，“這是點小意思，星耀正好缺個首席吐槽官，年薪 1 億，顧先生覺得怎么樣？”

顧讓的手指在抖，不是激動，是氣的。他想起那些被欠薪的員工，想起自己被封殺的微信微博，想起直播間里刷著 “被星耀欠了半年工資” 的彈幕。

他猛地掏出黑卡，扔回給王坤。卡片 “啪” 地打在對方啤酒肚上，彈到地上。“我要星耀 51% 的股份。”

聲音不大，卻在狹小的樓道里撞出回音。王坤臉上的笑僵住了，像被凍住的蠟像。顧讓盯著他锃亮的鱷魚皮鞋，鞋尖沾著點泥，大概是樓下土路蹭的。他突然想起粉絲發的偷稅證據，PDF 文件里的發票日期和金額，清晰得像教科書。

“不然明天直播你和網紅的聊天記錄 —— 哦對了，還有偷稅的發票。” 顧讓補充道，每說一個字，心里的石頭就輕一點。他甚至敢抬起頭，直視王坤的眼睛了。

【傷害值 3000，王坤怒氣值：60%】視網膜上跳出行字，紅色的像溫度計爆表。

王坤的臉 “唰” 地漲成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他盯著顧讓看了半分鐘，樓道聲控燈滅了，兩人在昏暗中對峙，只有樓下記者的說話聲飄上來，模糊不清。

“你……” 王坤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你別太過分。”

顧讓沒說話，彎腰撿起一包掉在地上的泡面，撕開包裝袋往嘴里塞了一口。干脆面的脆響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王坤的呼吸越來越粗，像破舊的風箱。最后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和筆，狠狠摔在顧讓的折疊桌上，“砰” 的一聲，桌上的泡面碗都震得跳了跳。“簽！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

顧讓看著他簽字的手在抖，筆尖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像條掙扎的蛇。頭頂的隱身彈幕飄出一行字：【原來資本大佬也會慫】。

他忍不住想笑，嘴角剛翹起來，就被王坤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簽完字，王坤把文件甩給顧讓，轉身就走，西裝下擺掃過滿地的泡面，發出 “沙沙” 的響。走到樓梯口時，他突然回頭，眼神像淬了毒：“小子，你給我等著。”

顧讓沒理他，拿起文件翻了翻，確實是股權轉讓協議，51% 的股份，簽名處還沾著王坤的汗。

“叮 ——” 系統提示音又響了，這次的字是金色的：【獲得地球圈資本掌控權，解鎖 “吐槽分身” 功能】。

顧讓眨了眨眼，眼前突然多出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虛影，穿著同樣的校服，戴著同款口罩，正對著王坤的背影做鬼臉，吐舌頭、翻白眼，把他平時只敢在心里想的動作全做了一遍。

他愣住了，虛影也愣住了，學著他的樣子撓撓頭。

樓下傳來勞斯萊斯發動的聲音，引擎聲越來越遠。顧讓走到窗邊，看見王坤的車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閃光燈亮得像星星。

“讓讓牛逼！” 粉絲群里又開始刷屏，有人發來星耀股價的截圖，已經跌穿了 10 元。

顧讓看著眼前的虛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股權轉讓協議，突然覺得，當社恐好像也沒那么糟。至少，他的吐槽真的改變了些什么。

虛影突然湊到他耳邊，用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說：“下次有飯局，我替你去啊。”

顧讓嚇了一跳，虛影卻 “嗖” 地一下消失了，像從未出現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粉絲還在刷著祝福的話。

出租屋里依舊亂糟糟的，滿地的泡面，沒關的窗戶吹進涼風，可顧讓的心里卻暖烘烘的，像揣了個小太陽。

他彎腰開始撿地上的泡面，撿著撿著笑出了聲。原來吐槽真的能改變世界，哪怕你是個社恐。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不是王坤那種沉重的節奏，很輕，像羽毛落在紙上。顧讓握緊手里的泡面袋，走到門邊問：“誰啊？”

“是我，蘇遲遲。” 門外的聲音有點小，“我…… 我能進來嗎？”

顧讓愣住了，手里的泡面袋 “啪” 地掉在地上。他看著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開門。

頭頂的隱身彈幕又飄出來了：【她來干嘛？不會是來替王坤說情的吧？】

顧讓咬了咬嘴唇，對著門說：“有什么事，就在門口說吧。”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傳來蘇遲遲的聲音，帶著點委屈：“我不是來替他說情的。我已經從星耀辭職了。還有…… 對不起，小時候不該逼你唱歌。”

顧讓的心猛地一顫，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看著滿地的泡面，突然覺得，也許有些事，該翻篇了。

他伸手，慢慢拉開了門。

蘇遲遲站在門口，沒穿那天的裙子，穿了件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看見顧讓，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有點不好意思：“你這兒…… 真亂啊。”

顧讓的臉突然有點燙，撓了撓頭說：“進來吧，我給你倒杯水。”

蘇遲遲走進來，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泡面，走到折疊桌旁坐下。顧讓轉身去拿水杯，手碰到水壺時才發現，壺是空的。

“那個…… 沒水了。” 他有點尷尬。

蘇遲遲笑了，從包里掏出瓶礦泉水遞給他：“我這兒有。”

顧讓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心里卻更暖了。

窗外的天快黑了，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滿地的泡面上，像撒了層金粉。

顧讓看著蘇遲遲，突然覺得，也許社恐的世界，也可以有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