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著？不行嗎？”安伽冷笑道。

“不是，眾生平等是你們的教義……那是怎么個眾生平等法？”

宋鶴卿湊了過去。

“就是……所有的生靈，都能尋仙問道。”

安伽滿臉憧憬道，“景教也好，各大門派也罷，他們都是挑選著那些根骨好的孩子，進入門內修行，那根骨不好的呢？那不就是蕓蕓眾生嗎？”

“這難道有什么不對嗎？”宋鶴卿詫異道。

“當然不對，和你一起長大的朋友，憑什么你就高高在上，成為修行者，他就是一個要經歷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呢？”安伽沉聲道，“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這叫不公平啊？”

宋鶴卿哭笑不得，“那我問你……憑什么有些人生來就要受苦，有些人卻是含著金鑰匙出生？”

“這難道不是命運使然嗎？那你說以前的百姓被帝王壓迫，他們怎么不說自己為什么不生在帝王家呢？”

“不是有人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安伽反駁道。

“唔，這也是。”

宋鶴卿愣了一下，“但是……你們這么搞的話，和造反有什么區別？”

“對呀，我們就是造反呀。”

安伽看著他道，“我們要讓所有人眾生平等……人人都可以修行，這樣不好嗎？”

“那……如果人人都修行的話，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宋鶴卿無奈道。

“怎么會天下大亂？”安伽詫異道。

“你想啊，如果大家都去修行，那有的人天資好，有的人天資差……他修煉也修不出什么名堂來，你讓他怎么辦呢？”

宋鶴卿搖頭道，“人人不事生產，去尋仙問道了，那田沒人耕，布沒人織，那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該怎么辦呢？餓死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

安伽冷笑道，“如果大能愿意出手的話，還需要普通人去織布耕田嗎？”

“你怎么能讓大能愿意做這些事呢？”宋鶴卿反問道。

“這……”

安伽頓時猶豫了。

“你可真好笑。”

宋鶴卿搖頭道，“人人修仙，做不到眾生平等的……除非你讓這個世界上再無仙人，那就能做到了。”

“這個世界上再無仙人……”

安伽喃喃自語。

“有人曾經這么做過，但是失敗了。”宋鶴卿苦笑道。

“誰？”安伽急忙道。

“東岳大帝。”

宋鶴卿嘆氣道，“他不是絕地天通嘛，讓人不亂上，仙不可亂下……但是架不住人間有人會成仙啊。”

“哪怕是人不成仙，草木動物呢？它們有的能吸收日月精華，有的有奇遇，它們成了修行者后，如果人族沒有修行者，那人不是成了他們豢養的牲口了嗎？”

“這……”

安伽整個人都愣住了。

“姐們，你們的理想很崇高，但是教義是真有些問題……除非你們能取代五岳府君，然后把那些一旦有要修煉的草木動物，乃至于人都扼殺在搖籃當中，那也許能達到你說的眾生平等。”宋鶴卿正色道。

“為什么是也許？”安伽眉頭緊蹙。

“因為……人都有私心的呀。”

宋鶴卿輕笑道，“等你們主宰人間了以后，也會發展出一個機構來扼殺下面的修行者，這個機構，或許就叫做景教。”

“你……”

安伽滿臉驚恐的看著他。

“是不是想明白了？”

宋鶴卿笑瞇瞇道，“你以為這幾年前來，大家什么都沒做嗎？錯了……其實包括五岳府君在內，他們什么都嘗試過了。”

“現在的情況是完美的，普通人不知道有修行者，修行者也不會去插手普通人的事，景教負責管理，各個教派也共同監督，所以現在的人才能安居樂業啊。”

“你……你……”

安伽看著他，嘴唇都咬出血了。

“是不是覺得很不敢置信？”

宋鶴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的眾生平等……就是個笑話，你們既沒有足夠的實力，也沒有足夠的吸引力。”

“或許很多人現在加入了你們祆教，但實際上，他們是不是真心加入的，還是利用你們祆教來辦成一些事，這誰說的準呢？”

……

安伽聞言，瞬間捂住了耳朵。

“你不要再說了，難怪我師尊說你是魔王轉世……讓我不要和你說話，你這是在動搖我的道心。”

“哈哈哈。”

宋鶴卿頓時大笑了起來，“姐姐，你多大年紀了……”

“我……一百一十二歲。”安伽咬牙道。

“你幾歲開始修行的？”宋鶴卿又問道。

“六歲……你問這些干什么？”安伽瞪眼道。

“你修行了一百零六年，如果我三言兩語就可以讓你道心不穩的話，你白修到今天這個境界了。”宋鶴卿苦笑道。

安伽聞言，默然不語。

“行了，別把我的話當回事，你該造反造反……別來招惹我就成。”

宋鶴卿說完以后，右手一揮。

她身上的繩子瞬間被解開了，而且三枚內丹也浮現在了她面前。

“你……你放我走？還把護法的內丹還給我？”安伽有些不敢置信。

“對，我放你走。”

宋鶴卿靠在了白龍塌上，“我和你祆教真是無怨無仇……你回去和你師傅好好說說，我只是在執行上面給的命令而已，我不想和你祆教為敵。”

……

安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怎么？不想走了？”宋鶴卿笑道。

“宋鶴卿，這事我做不了主……我一旦回去了，我們教里還是會派人來抓你的。”安伽認真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宋鶴卿饒有興趣道。

“你……你抓著我，然后和他們談條件。”安伽正色道。

“哈哈哈。”

宋鶴卿頓時樂了，“姐姐，你到底是哪頭的……”

“我欠你一條命。”

安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輩子，從來沒欠過人家的……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

“算了吧。”

宋鶴卿揮了揮手，“趕緊走吧……如果你教內有人來殺我，那就讓他們來吧，不要緊的。”

“你……”

安伽看著他，輕咬薄唇，“宋鶴卿，如果哪天你落到我手上，我也饒你一命。”

她說完以后，伸手把三顆內丹收起，瞬間消失不見。

“這姑娘……”

宋鶴卿不禁啞然失笑。

“你為什么不把她留下呢？”

孟姜女的身影緩緩浮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