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不語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肩膀上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疼……火辣辣的疼。

劍不語踉蹌著扶住阿黃，指尖觸摸到阿黃溫熱的皮膚，他咬著嘴唇將頭高傲的抬起來，這樣的話眼角的淚就不會落下。

這樣的話他就能找到借口，這樣的話行人就會誤以為是風雪很大留下的痕跡。

劍不語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肩膀的劇痛邁開步子。

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地飄著，落在他凍僵的臉頰上，融化成冰涼的水痕。

他們來到一個面攤子前，推門走了進去。

“喲，這不是小語嘛？”

“老…老伯的，給我…來一碗面。”劍不語顫顫巍巍的說著，聲音有些沙啞。

面攤老板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見劍不語這副模樣，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疼。

他沒有多問，默默轉身開始煮面。

劍不語非常喜歡這個面攤子，這里的老伯是好人不會趕他走也不會趕阿黃走。

家里前幾天買的煤炭已經用光了現在回去家里也沒火，還不如在這里多待一會兒，等風雪小些再走。

面很快，很快。

就被老伯端了上桌，“小語啊，面好了，趁熱吃，我這里還有一點自家釀的甜蘿卜嘗嘗味道。”

“謝謝，老伯。”

劍不語緩緩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捧起面碗，熱氣氤氳而上，模糊了視線。

等吃完面后，劍不語拿起手中的二胡輕輕撥弄著琴弦，琴音嗚咽。

琴音在這小面攤低低回旋，像是在訴說著今日的憂愁。

劍不語心想道：“明早上街想想辦法怎么熬過這個寒冬，今日被王老二羞辱的事情不急。

君子報仇都還說十年不晚，自己只有先活下來才有資格談以后。”

咯吱咯吱！

木門開了一次又一次，客人來了一個又一個，曲子接著一首又一首。

一曲終了，當劍不語回過神來面攤子已經來了很多客人了。

劍不語知道自己該走了，便輕輕拿起手中的二胡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剛邁出一步，卻被老伯輕輕按住了肩膀。

“小語，外面風雪大，再坐會兒吧。”

“老伯，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劍不語低著頭輕聲說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給老伯添麻煩了。

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屋子里的溫暖。

“雪很大，路滑慢些走！”

老伯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忙碌起來。

劍不語牽著阿黃輕輕推開門，迎著風雪走了出去。

刺骨的寒意瞬間撲面而來，劍不語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阿黃也緊了緊靠在他身邊。

風雪中，劍不語牽著阿黃緩緩前行，腳下的積雪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風雪之中，只剩下天地間一片蒼茫的白。

……

第二日清晨。

劍不語像往日一樣來到了街上，找了一處角落拉起了二胡。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小語，你會不會拉喜慶一點的曲子。”

這時走來一個穿著紅衣的姑娘，笑瞇瞇地蹲在劍不語旁邊。

劍不語認出來這個姑娘是他們扶風鎮的媒婆，姑娘名叫王小梅。

“王姑娘，我會這是有什么事嗎？”

“你會就好，你也別叫這么生分叫我王姐就行。”

王小梅手中拿著一個熱騰騰的包子遞到他面前，“來，吃一口熱的。”

劍不語接過包子，撕成兩半將另一半給了阿黃。

王小梅看著他有些不解但是也沒說什么，隨即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

扶風鎮的人都知道，劍不語有一頭毛驢叫阿黃，平時總跟著劍不語。

聽說劍不語把這頭老驢當成自己的家人一樣對待。

他在哪里它就在哪里，他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地痞王老二想要偷阿黃，被這頭老驢一腳踢傷了大腿，好幾天下不來床。

自此扶風鎮就沒有人再敢打阿黃的主意了。

王小梅笑了笑，便對劍不語說道：“東頭的李員外要辦壽宴，想找個人來拉拉二胡，湊個喜慶。

我跟李員外提了你，他說成，小語啊你怎么看？”

“謝謝王姐，只是我還要在街上了拉二胡。”

劍不語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王小梅看出了他的顧慮，笑著說道：“小語你放心，姐姐我不能坑你。

要是你拉的曲子讓李員外高興，我給你十個大子。”

“成交！”

十個大子可是夠劍不語去老伯那里吃半個月的面條了。

劍不語昨晚還在想辦法怎么度過這個冬天，今早貴人就來到他面前了。

就這樣到了李員外辦壽宴的時候，王小梅領著劍不語來到了李員外家的大門口。

劍不語將阿黃拴在門口的一棵大樹下，叮囑它乖乖等著。

劍不語整理了一下衣衫，隨著王小梅走進了李員外家的大門，劍不語環顧四周，只見院子里張燈結彩，一片熱鬧景象。

賓客們穿著光鮮亮麗，談笑風生，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肉香氣。

劍不語低著頭跟在王小梅身后，隨她穿過人群，來到了一處空地。

王小梅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劍不語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隨即拉動了二胡的琴弓。

這兩天劍不語在腦子里想了想，還是決定拉一首《好日子》。

沒有什么比這首還要喜慶的了，有的話那就是好日子中的好日子。

歡快的曲調讓臺下的眾人紛紛鼓起掌來。

李員外捋著胡子笑得合不攏嘴，頻頻點頭。

一曲終了，李員外讓人賞了劍不語五個大子，王小梅也當場兌現了承諾，塞給他十個大子。

“王姐，之前不是說好十個嗎？你只需要給我五個就好。”

“小語，那五個是李大人額外賞你的，我這是答應好你的，你收好就是不打緊。”

“謝謝王姐。”

劍不語點頭說道，隨后看著手中的十五個大子，心中一陣暖意。

隨后王姐拉著他來到了一旁桌子上，“好了，過會就準備吃飯了。”

“王姐這不好吧，李員外沒有請我們。”

劍不語話還沒說完，王小梅就擺了擺手，“你傻啊，請你來拉二胡，拉的曲子也好。

上桌吃飯自然是應當的，你就別推辭了。”

劍不語拗不過王小梅，只得在桌邊坐下。

紅燒肘子，清蒸魚，紅燒獅子頭…

這些菜平日里劍不語可吃不起，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獅子頭，放進碗里，細細品嘗著。

王小梅看著他，笑瞇瞇地說：“多吃點，別拘束。”

剛吃到一半，劍不語就發現了不對勁。

桌上的各位都放下了碗筷，一瞬間拿出了準備好的紅色袋子，開始往里面打包。

劍不語懵了，心想，“這習俗傳下去，你們得記頭功。”

王小梅也從懷里掏出一個紅袋子，見劍不語沒有動作，低聲笑道：“發愣做什么，趕緊裝啊。”

“王姐，我沒有啊。”

王小梅笑了笑，從自己袋子里掏出一個小布袋，塞給劍不語。

劍不語接過小布袋，不帶一點猶豫便將盤子里剩下的半塊獅子頭放了進去，又放了兩片肘子肉。

之前不動手是沒有，有了還不動手那可真就有些哈皮了。

劍不語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匆匆離開了。

一出門，便來到了阿黃的面前。

“嗯昂！”

“我沒有吃東西，我進去拉了個曲子就出來了。”

“嗯昂！！”

“我騙你干嘛，我嘴上哪里有什么飯粒？”

阿黃哼了一聲，用手拱了拱劍不語的嘴巴處，劍不語一伸手，還真有飯粒。

他笑了笑拍了拍驢兒，輕聲道：“咱們這么多年的兄弟，咱哥倆誰跟誰啊，穿同一條褲衩子吃同一碗飯的長大的。

放水都要你朝南我朝北，我怎么可能背著你偷吃嘞。”

劍不語見逗得差不多了這才將小布袋子里的吃的放到了阿黃的面前。

“咳咳。”

“嗯昂昂！！”

就這樣一副詭異的畫面出現了，一人一驢來了一個深情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