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命苦。
但想起每月工資卡里的一長串數字,許由覺得他還能再忍忍。
他從包里翻出一對降噪耳機戴上,然后心一橫,眼一閉,伸手扭開音響。
下一秒。
鼓點強勁的說唱歌曲如驚雷般在車內炸開。
甚至放的還是謝肆聲早期當地下rapper時的作品,還是他個人風格最鮮明的時候,唱腔張揚又反叛,持續的貝斯揉弦聲讓整個車廂都仿佛在震。
謝肆聲本人是徹底清醒了。
他揉了揉被震麻的耳廓,望向前排,卻見那兩人依舊睡得死沉死沉的。
“……”
下一個轉角,隨著太陽慢慢升起,車內也被灑滿了陽光,有一束正落在宋杳安眼皮上,他睫毛顫了下,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其實他并沒有睡著,只是想看看這么靠著遲潯,他會有什么反應。
沒想到男孩慢吞吞打了個哈欠,也跟他一樣閉上了眼睛。
這會陽光也落在他鼻尖,宋杳安聽到了他平穩勻速的呼吸聲。
宋杳安頭一回對自己的魅力值產生了懷疑。
從小到大,他因為出眾的外形和隨和的性格受到過不少的偏愛。
他們六個人的團體里,謝肆聲是個爆嬌少爺、斯恒又太難以接近,林晝一更是如同隱形人,澤費爾雖然看上去英俊紳士,但傳聞都說他私下交過八百個女朋友,光這點已經讓人望而卻步了。
至于哥哥,大部分人都分不清他和哥哥。
S級的Alpha雖然強行抑制住易感期,但如果真正發情且有了想要標記的Omega對象,他們的行為甚至會比一般的Alpha更暴虐,產生性.癮的概率也更大。
聯邦曾經還發生過幾起S級Alpha長期囚禁伴侶的惡**件。
因而比起橡木榛子的醇厚綿延,Omega們反而更希望伴侶擁有像椰子奶這樣聞上去沒有侵略感的信息素。
即便,信息素安全也并不就代表這個人就真的安全。
宋杳安用手擋住那縷落在他和遲潯臉上的光,稍微偏開頭,嗅了下男孩身上的氣味。
之前他留下的信息素已經都散盡了。
也正常,畢竟只是注入在了房間而非對方的腺體里。
宋杳安朝遲潯的后頸看去,探究起之前對方的究竟是哪點讓他有了易感反應。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從一開始的肩頭慢慢挪到頸窩,也就是這時,他嗅到男孩衣領處很淡的信息素氣味。
他伸出手打理了下男孩過于寬松而滑向一邊的領口,而后聞了聞自己指尖。
“唔?!?/p>
遲薰感覺后頸被什么撓來撓去的,很癢,半夢半醒間以為還在家里,輕哼道:“哥哥,等一下,讓我再睡一會兒。”
聽著他比以往更柔和的音調,宋杳安眸光微動:“潯哥?”
遲薰渾身一顫,立刻睜開眼。
對上面前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毫不夸張,她后背汗毛都豎起來了,但面上仍強裝鎮定,摸著額心呢喃道:“是你啊,我睡迷糊弄錯人了。”
宋杳安笑了下:“認成誰了?今天送你衣服的人?”
“送?”
遲薰不解地眨了下眼,“這么明顯嗎,一眼就能認出不是我的衣服?”
“那倒也沒有,只不過有一股柚子水果糖的味。”宋杳安扇了扇鼻尖,語氣揶揄,“聞到就知道某位西柚狂熱派的信息素。”
遲薰當然是什么也沒聞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宋杳安說完這句話后,車里突然靜得厲害。
音響也不知何時被關掉了。
安靜之中,前排的林晝一扭過頭,輕聲道:“是我借給他的,可能之前沾到了一點味道沒洗掉?!彼暰€落在遲潯衣服的下擺上,“是不是……不太合身?”
謝肆聲黑著臉摘下另一只耳機,身子往前稍傾了傾。
很快,他聽到男孩語氣甜蜜的回復:“布料很舒服,謝謝。”
謝肆聲:“……”
這倆人又是什么時候勾搭上的?全世界都背著他跟遲潯交朋友是吧?
林晝一抿了抿唇,像是想微笑又不太熟練,最后還是像機器人一樣干巴巴回復遲薰。
“你穿得習慣就好?!?/p>
遲薰回以一笑。
比起她的習以為常,宋杳安眼里已經多了一抹意外之色。
過于內向的人走一步相當于外向的人走一百步。
或許在旁人眼里,林晝一剛才的表現也不熱情,但熟悉他的宋杳安知道,他已經稱得上主動了。
后半程,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安靜了。
在這樣安靜之中,保姆車很快抵達了公司大門外。
還沒到主樓,遲薰就看到一排保鏢站在草地前維持著秩序,等車快到時,保鏢們都展開雙臂準備遮擋時,她才發現那些草地全是黑壓壓蹲著等待的人群。
尖叫聲此起彼伏,各式各樣的應援手幅和光腦投屏都晃動起來,道路兩側幾乎變成了彩色的海洋。
“啊啊啊啊啊啊!車來了!!”
“Isaro!是他們吧??!”
即便是隔音玻璃,遲薰也能從她們的口型和漲紅的臉上讀出激動和喜悅。
她看著那些被揮舞的橫幅,大多寫著其他六個人的名字,后面跟著的文字是“媽媽愛你”有些則是“老公老公!”,剩下大多都是“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出道順利”的祝福語。
當然她也在里面看到零星幾個寫著自己名字的。
不過內容都是——
“遲潯今天退團了嗎?”
沒有。
何止是退團,她都還沒有正式出道呢。
遲薰坐在后臺休息室的長椅上等著,看著周圍人來人往,在心里默默吐槽剛才橫幅上的話。隊友一個個分別被造型師帶走后,這里就只剩她一個人還在等待。
好在期間一直有熱情的姐姐們問她是不是新來的練習生,時而摸摸她的頭,時而坐著找她聊天,等的過程中她的光腦也沒閑著,光是通訊都加了好幾個人的。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
她把玩著胸口的工作牌,才看到面前的玻璃門重新打開,有人急匆匆走出來。
“是不是還漏了一個,那位叫遲潯的呢?”
遲薰站起來,摘掉口罩:“我在。”
“你就是遲?。块L得不高啊?!?/p>
扎著小辮劃著濃妝的男人嘀咕著,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副眼鏡戴上,卻在看清他長相的瞬間卡了殼,“你……”
“我可以穿增高鞋。”
“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人擺手,盯著她的眼睛直放亮,“莊渠這賊小子果然能藏啊,有這副牌他竟然能忍著一點風聲都不透露?!?/p>
牌?
遲薰一頭霧水地被他領到了樣衣間,就見男人很是興奮地快步在衣架之間轉來轉去,嘴里還神神叨叨地念著什么。
搞藝術的果然比較抽象。
遲薰看到椅背上已經搭著一套黑色西裝,尺碼也像是她的,便拿起來問:“老師,我是去換這套嗎?”
“不不不?!?/p>
叮鈴咣當的。
男人重新從一堆服裝里取出三個衣架快步走過來塞到她懷里,“去吧,去試試這套,孩子。”
回憶著他期待而熱忱的眼神。
遲薰摸著手中那團跟漁網一樣的布料,有種不祥的預感。
封閉試衣間就在樣衣間后面,需要刷許由發的工作證才能進出,遲薰進去時,前面三間都緊鎖著,只有最后一間門半掩著。
她下意識推門準備往里鉆,就看到一雙蜜色的、緊實修長的手臂和正在扣襯衫紐扣的大手,被她驚動,男人動作頓了頓,放下手來。
沒了手臂的遮擋,襯衫自第五顆扣子往上的線條一覽無遺。
也是蜜色的。
按理說深色是收縮色,可他胸口那片弧度卻看上去健碩得甚至還泛著微微的光澤,感覺掐一下,手都會陷進去。
遲薰臉一熱,用手擋住眼睛。
“不好意思,我馬上出去……”
她往后退,卻抵到了門板上,試衣間的門不知何時關上了。
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
“都是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有的你不是都有么?!?/p>
遲薰想著剛才鼓脹的兩團,很想說,她其實、好像真的沒有那么大。
手往下挪了一點,她眼珠子盡量往上看,干巴巴道:“那換衣服也要盡量分開吧,我們要尊重彼此**。”
澤費爾被她的話逗笑,終于開始慢條斯理地扣第四顆扣子,“我們高中時都有住群體宿舍的經歷,雖然環境不錯,但只有一個洗手間,換衣服沒什么可避諱的?!?/p>
他頓了頓,“何況出道后馬上就要開始錄團綜了。倒時候七個人住一間房睡一張床,吃穿住行都在一起,24小時不間斷的直播,還談什么**。”
住一間房?睡一張床?
遲薰聽得一愣又一愣,團綜真要這樣錄嗎,她怎么從沒聽莊渠提起過?
澤費爾垂下翡綠眼眸含笑與她對視。
“看來我們的新隊員,還不習慣跟男生相處得太過親密啊?!?/p>
“……”
聽著他意有所指的話,遲薰抓著衣服的手指輕輕收緊,很快又松開。
“那等我換好出去了,你再——”
澤費爾扣好扣子開始整理袖口。
話音未落,緊閉的空間里卻傳來輕響,他聞聲側眸,就見男孩纖細指尖抓緊了衣擺,動作干脆利落地掀脫了下來。
澤費爾看著他被背心包裹的身軀和微微蜷縮的白皙雙肩,半秒后,不動神色地移開了視線。
即便遲潯也出生于下城區,也有一頭金棕色卷發。
但他看上去細皮嫩肉的,手指沒有繭子,胳膊上也看不到一點疤痕,像從小沒吃過什么苦,或是被人悉心照料著長大的。
而當年那個為了一袋食物跟人搶得頭破血流的小女孩,并不具備這種家庭條件。
他尋找的方向,似乎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