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父母復婚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波瀾。請柬送到林微微手中時,她正為即將到來的全國數學競賽做準備。
“一定要來哦!”張翰在電話里語氣興奮,“我爸媽特意囑咐要帶你一起來。”
林微微看著請柬上燙金的字體和高級酒店的地址,心里莫名緊張:“我...需要準備什么嗎
“人到就行啦!”張翰輕松地說,“就是吃個飯,見見親戚朋友而已。”
話雖如此,宴會當天,林微微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上媽媽特意買的新裙子,頭發仔細編好,甚至還化了一點淡妝。
張翰來接她時,眼睛一亮:“哇,今天這么漂亮?”
林微微臉紅:“別取笑我了...我有點緊張。”
“放心,”張翰握住她的手,“就是吃個飯,沒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一到酒店,林微微就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宴會廳金碧輝煌,賓客們衣著光鮮,彼此寒暄著她聽不懂的商業話題。張翰一進場就被父母叫去招呼客人,留她一個人站在角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喲,這不是翰哥的小女朋友嗎?”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微微轉身,看到張曉雯——張翰的表妹,正挽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女生打量她。
“曉雯你好。”林微微禮貌地點頭。
“今天這身挺用心嘛,”張曉雯身邊的女生輕笑,“不過在這種場合,還是差了點意思。”
林微微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她認得這個女生——蘇雨晴,學校里有名的富家女,曾經公開追求過張翰。
張曉雯打圓場:“雨晴姐別這么說。微微姐是學霸,不講究這些很正常。”
這話聽起來像是解圍,實則更加傷人。林微微攥緊了裙角,努力保持微笑。
就在這時,張翰終于脫身回來:“原來你們在這兒聊天?”他自然地摟住林微微的肩膀,“怎么樣?我女朋友今天很美吧?”
蘇雨晴的臉色瞬間難看:“是啊,很...清新。”
張翰像是沒聽出話里的諷刺,興奮地說:“爸媽說要正式介紹微微給大家呢!馬上就開始致辭了。”
宴會正式開始,張翰的父母站在臺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十分登對。張父致辭時感謝親朋好友來見證這個“重要時刻”,張母則眼含淚光地說“經歷了這么多,才發現最初的選擇最珍貴”。
林微微注意到,張翰雖然面帶微笑,但握著她的手卻微微發緊。
致辭結束后,張翰果然被叫上臺。張父攬著他的肩膀,向賓客介紹:“這是我們最大的驕傲——翰翰。雖然以前疏于陪伴,但以后我們會加倍補償!”
臺下響起掌聲。張翰勉強笑了笑,眼神卻飄向林微微這邊。
接下來輪到介紹林微微。張母親切地拉著她的手:“這位是翰翰的同學林微微,成績特別優秀,經常幫助翰翰學習呢!”
“同學”這個稱呼讓林微微心里一刺,但她還是保持微笑。臺下投來各種目光——好奇的、審視的、甚至帶著輕蔑的。
蘇雨晴突然高聲說:“阿姨不知道嗎?他們早戀呢!”
宴會廳頓時安靜下來。張母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青少年互相有好感很正常,重要的是把握好度,不要影響學習。”
這話聽起來開明,實則劃清了界限。林微微感到張翰的手瞬間握緊。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更加難熬。張翰被父母帶著一桌桌敬酒,林微微則被安排在年輕人這桌,正好和蘇雨晴、張曉雯坐在一起。
“聽說你媽媽是護士?”蘇雨晴狀似無意地問,“真辛苦呢。不像我媽媽,整天就知道逛街做美容。”
張曉雯接話:“是啊,微微姐家很普通的,能考進我們學校全靠自己努力呢!”
這些看似夸獎的話,實則處處強調著階級差異。林微微食不知味,只想快點結束。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尾聲,張翰終于有機會溜過來:“對不起,冷落你了。”
林微微搖搖頭:“沒事,你去陪叔叔阿姨吧。”
“其實...”張翰壓低聲音,“我想先走。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悄悄溜出宴會廳,頓時感覺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張翰拉著她跑到酒店天臺,長長舒了口氣:“終于解放了!”
林微微看著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不開心嗎?父母復婚。”
張翰苦笑:“說真的,我不知道該不該開心。”他靠在欄桿上,望著城市的夜景,“他們離婚十年,各自都有了新生活,現在突然說要復婚...總覺得像是在演戲。”
“也許他們是真心想重新開始?”
“那為什么十年前不這么想?”張翰的語氣帶著嘲諷,“你知道嗎?他們復婚的真正原因是我奶奶病了,想看到家庭完整。”
林微微一怔:“所以...”
“所以這很可能只是一場秀。”張翰嘆了口氣,“等奶奶病情穩定了,說不定又會分開。”
夜風吹起他的頭發,這一刻的他看起來格外脆弱。林微微輕輕握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樣,我會陪著你。”
張翰轉過頭,眼神溫柔:“今天委屈你了。我爸媽他們...”
“沒關系,”林微微打斷他,“我理解。”
就在這時,天臺的門被推開。張母站在門口,臉色不太好看:“翰翰,怎么把客人丟下自己跑了?”
張翰站直身子:“媽,微微不是客人。”
張母嘆了口氣:“下來吧,叔叔阿姨們都想再見見你。”
回到宴會廳,氣氛似乎有些微妙。幾位長輩看林微微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張父更是直接問:“林同學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微微如實回答后,現場有一瞬間的安靜。張母趕緊打圓場:“知識分子家庭好啊,教育出來的孩子就是優秀。”
但接下來的話題明顯圍繞著“門當戶對”展開。某位阿姨更是直接說:“翰翰以后肯定要出國深造的,年輕人談戀愛也要考慮現實因素啊。”
林微微感到渾身不自在。張翰想開口反駁,卻被父親用眼神制止。
宴會終于結束,張翰送林微微回家。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快到小區時,張翰突然說:“對不起。”
林微微搖搖頭:“不是你的錯。”
“但我讓你難堪了。”張翰停下腳步,“我爸媽他們...思想比較傳統。”
“我理解。”林微微勉強笑笑,“畢竟我們確實...不太一樣。”
這句話讓張翰皺起眉頭:“什么意思?你覺得我們不該在一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微微不知該如何解釋心里的不安。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張父嚴肅的臉:“翰翰,上車。你媽媽不舒服,我們先送她回家。”
張翰愣了一下:“可是微微...”
“林同學家就在附近吧?自己回去應該沒問題。”張父的語氣不容拒絕。
林微微趕緊說:“我沒關系,你們先走吧。”
張翰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車窗升起前,他投來一個抱歉的眼神。
看著轎車遠去,林微微站在寒冷的夜風中,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那晚之后,有些事情悄悄改變了。張翰依然每天來找她,但總會接到父母催促回家的電話;周末約會時,也經常被各種“家庭活動”打斷。
全國數學競賽前一天,林微微在圖書館復習到很晚。張翰 promised來接她,卻遲遲沒有出現。打他電話也無人接聽。
擔心之下,林微微只好自己回家。路過一家高級餐廳時,她無意中透過落地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張翰一家人正在用餐,同桌的還有蘇雨晴和她的父母。眾人言笑晏晏,氣氛融洽。
張翰正好抬頭,與窗外的林微微四目相對。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林微微慌忙轉身離開,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沒走多遠,張翰就追了上來:“微微!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林微微擦掉眼淚,“我看到你們很開心的樣子。”
“那是我爸媽突然安排的飯局!我不知道蘇雨晴會來!”張翰急切地說,“我本來要去找你的,但他們扣了我的手機...”
林微微停下腳步:“張翰,我們真的合適嗎?”
張翰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林微微的聲音顫抖,“你可以隨時去高級餐廳吃飯,而我連里面的菜單都看不懂;你的父母希望你找門當戶對的女朋友,而我連和他們正常聊天都做不到...”
“這些都不重要!”張翰握住她的肩膀,“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背景!”
“但現在不重要,以后呢?”林微微抬起頭,淚眼朦朧,“等你出國留學,等你繼承家業...到時候這些都會變得重要。”
張翰沉默了。夜風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先回去了。”林微微輕聲說,“明天還要考試。”
張翰沒有阻攔,只是在她身后說:“我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都不會。”
數學競賽很順利,但林微微全程心不在焉。交卷后,她打開手機,看到十幾個未接來電和無數條消息,全是張翰的。
最后一條是:“我在天臺等你。老地方。”
林微微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去了。張翰果然在那里,身邊放著一個保溫桶。
“考得怎么樣?”他問得自然,仿佛昨天什么都沒發生。
“還行。”林微微輕聲回答,“你呢?沒去家庭活動?”
“推掉了。”張翰打開保溫桶,里面是她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賠罪。”
林微微的心軟了下來。她接過粥,熱氣溫暖了凍僵的手指。
“我想過了,”張翰突然說,“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有很多不同。”
林微微的手一頓。
“但正是這些不同讓我更喜歡你。”他繼續說著,眼神認真,“你讓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更真實、更努力的世界。”
他拿出一個文件袋:“這是我查的留學資料。有很多獎學金項目,我們可以一起申請。”
林微微驚訝地睜大眼睛:“你...”
“我要和你在一起,但不是委屈你遷就我的世界。”張翰握住她的手,“我們要創造屬于我們自己的世界。”
夕陽西下,天臺的風格外溫柔。林微微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也許差距確實存在,但只要愿意一起努力,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一條新郵件提醒——發件人竟是陸峰。
標題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有些事,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