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婆走到床邊,枯瘦得像老樹根一樣的手伸了出來,指甲蓋泛著不健康的青灰色。冰涼干燥的指尖搭上林芊芊的手腕。林芊芊下意識地想縮手,那觸感太像故事里老巫婆的手了,而且一種被看穿秘密的心虛讓她本能地想逃避。但楊婆婆看似無力的手指卻有她意想不到的力道,輕輕一按,就讓她動彈不得了。
“脈象虛浮無力,因是落水閉了氣,驚了神魂。”楊婆婆閉著眼,慢條斯理地說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那略顯渾濁的雙眼看著林芊芊說道:“丫頭,告訴婆婆,你還記得些啥?水里...有沒有看見啥不尋常的東西?”
林芊芊看著她,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焦灼、雙手緊張地在圍裙上搓揉的王桂香,和蹲在地上、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的林大壯,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她絕不能說出穿越和玉佩的事。“嗯...水里很黑...很冷...然后就啥也不記得了...一睜眼,就在這兒了...”她選擇性地說出了部分真實感受。
站在一旁的王桂香的臉色凝重,林大壯更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道:“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力氣小沒拉緊你,你也不會被水沖走...”
“別哭啦”楊婆婆看了他一眼,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林大壯的哭聲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咽了回去,只剩下壓抑的抽噎。她緩緩轉身對著王桂香,語氣肯定道:“是淹水太久,又受了驚嚇,把魂兒沖散了才出現了失憶。”
“失憶?”王桂香發顫的聲音中帶著絕望:“那...那這可咋辦啊楊婆婆?”
“老婆子我啊...就會看個頭疼腦熱的,要不先開點安神湯藥吃著。這失憶的毛病,魂魄上的虧虛,老婆子我可治不了。”楊婆婆拄著杖緩慢的站起來。“先好好將養著吧,興許過陣子,神魂安穩了,就能想起來了。實在不行...”她頓了頓,看了林芊芊一眼說道:“就得去城里找更高明的郎中了,聽說城里有些大夫,專治這種疑難雜癥,手段高明妙手回春吶。”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這丫頭身子太虛,魂怕是嚇沒了。好生休息著,過幾天老婆再來看看。”王桂香連連點頭,千恩萬謝地送楊婆婆出去。林大壯蹲在地上,用袖子使勁擦著臉,肩膀還在一抽一抽的...
林芊芊看著這一幕,有點心酸。她雖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可看著眼前這兩人為她擔憂和難過,內心竟生出了一絲愧疚。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那個...”她輕聲開口,打破了這令人尷尬的沉默,“我是誰??”
“我二妹,林芊芊啊。”半大小子抬起頭來,眼淚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鼻頭紅紅的,拍著胸脯說道:“我是你大哥林大壯,剛出去的是咱娘王桂香。”王桂香、林大壯。她在心里默念著這兩個名字。“林芊芊’我還叫林芊芊,看來這真是一個從古至今都是絕絕子的好好名字啊”
“那...是你把我救起來的嗎?還有我掉下去的那條河在哪呢?”她狀似隨意地問林大壯。
林大壯的臉色明顯暗了暗,聲音也低了下去:“我力氣小拉不住你,后來我拼命喊人,是路過的二牛哥幫忙一起把你拉上來的。拉上來后你身體軟趴趴的,我都以為你死了嚇死了。二牛哥幫我把你背著往家跑,路上跌跌撞撞你吐了好多水出來,現在想想我都后怕。你掉下去的河就在后山腳下,在那從小去后山砍柴撿柴都是從那走的。那河看著不深,聽說底下有暗流,邪門得很,村里老人都不讓小娃娃們靠近的”。他往門口看了一眼,像是怕被聽見,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聲說:“而且……私下我偷偷聽到老人們說起,那條河的水,通著后山的禁地,那地方更邪乎!”
“禁地?”林芊芊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突然想到江底的嗚咽聲。
“嗯。”林大壯的聲音更小了,帶著一種講述恐怖故事般的緊張,“奶說,她小時候就聽她奶奶講,后山深處有片老林子,進去的人,就沒一個能活著出來的!以前有年大旱,有個外鄉人不信邪,非要進去找水源,結果第二天人就沒了,尸體漂在那河上,眼睛瞪得老大……
林大壯的觀望了一下四周聲偷感十足,用帶著一種講述恐怖故事般的緊張道:“奶說,山下壓著老妖怪呢,叫聲像娃娃哭,會吃人!”還比劃了一個嚇人鬼臉,想嚇嚇林芊芊。
他還沒說完,一個慈祥帶嗔的聲音響起:“大壯!又胡說嚇你妹妹!”
頭發花白的奶奶端著一碗粥進來,粥面臥著荷包蛋和一些咸菜。“別聽他的,那是嚇唬小孩的故事。好好養身子。”她拍拍林芊芊的手,溫暖干燥。
林芊芊接過粥,感到一絲真實暖意。但她沒看到奶奶轉身時,擔憂地望向后山,那聲嘆息里的沉重。
夜里,詭異聲音又來了。“嘩啦…嘩啦…”的鎖鏈拖曳聲,混雜濕漉爬行聲,還有低沉嗚咽,從后山傳來。林芊芊透過窗洞看,月光慘白。王桂香在隔壁不安夢囈。
她蜷縮起來。恐懼之下,那探究欲卻像毒藤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