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殺虎口喜報傳來之后，漢王對他說，趁還有機會要殺了玄帝，為他們二人的將來作打算。

因為此一戰后，玄帝得了潑天功勞，卻將他們二人這么多年的積蓄打爛了。

回去后，玄帝定要發難，他們二人無力抵抗。

可他始終不知道漢王究竟要怎么做，他心里總是記掛著當今局勢。

玄帝可以死，但北戎狗先得全部退出幽云十六州！

這是他趙王的底線！

但他也知道，漢王沒有底線，漢王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此刻來問，就是為了保證漢王不要做的太過分。

他們二人的個人利益永遠都要退在大玄利益之后。

漢王凝著臉色，不語。

趙王的心思，他哪里不知？

他這個弟弟哪里都好，就是被圣賢書里的大道理教壞了。

見漢王不說話，趙王急了，“老二，你倒是說句話啊。”

“別擾！”

漢王抬手，目光盯著城外的北戎軍陣，“老三，你說這一戰，咱們能贏嗎？”

趙王的目光順著漢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北戎大軍的士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高漲，不出一個時辰大戰便要開啟。

“能贏！”

趙王道：“殺虎口克復，我大玄殺虎口幾十萬大軍正離關朝這邊趕來，只要咱們堅守一時，等殺虎口大軍趕到，咱們前后夾擊，北戎大軍必敗無疑。”

漢王平靜地點點頭，放下了手臂。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北戎大軍若這么敗了，他們兩個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北戎必敗，但不能敗的這么容易，換句話而言，他們不能贏的這么輕松。

他們兩個藩王想要在戰后不被清算，就必須借助這最后一次機會，把玄帝扔出城外，或死或傷，都可以。

但漢王知道，趙王不會同意他的計劃。

想了想，漢王對趙王假惺惺道：“北戎大軍這一次背水一戰，馬上就要發起進攻，這是一場苦戰，你我二人作為守城大將，配合至關重要！”

聞言。

趙王眉頭意外一挑。

漢王轉性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也好，他只當是漢王良心發現，念在他自己也是大玄人的份上，這一仗必須打贏，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以后說。

“這是自然。”

趙王堅定道。

漢王鼻腔里嗯了一聲，說道：“我預估，這一次北戎的進攻不會停下，不拿下云州城，他們不會罷休，所以咱們也必須做好全力以赴的準備，去，把城中能動的人全部叫過來，都讓他們在城下準備好，一旦城上傷亡過大就讓他們補上！”

聞言，趙王招手招來兩名副將，讓他們趕緊按照漢王的軍令去做。

“不，你親自去！”

聞言，趙王指了指自己，不解道：“我親自去？”

看了外面北戎軍陣一眼，趙王說道：“馬上就要開打了，我這個主將怎么能離開城墻？去城內召集人手這等小事讓他們兩個去就行了。”

說完，趙王擺手，讓兩個副將趕緊去辦，動作越快越好。

這一場苦戰，傷亡巨大！

需要城內所有人手都準備著，隨時準備上城墻補上缺口。

“不，你親自去！”

漢王雙手握住趙王的肩膀，鄭重道：“這件事交給他們我不放心，你親自去辦，我才放心！”

“召集人手，不用我親自去辦吧？老二，你到底怎么了？”趙王不解道。

漢王輕輕搖頭，表情愈發凝重，“這一次不一樣，北戎全軍上下，都抱著必死的決心，要拿下咱們腳下這座城，若咱們城中的人不能一條心，這座城咱們就守不住！”

“你去，你親自去，把他們都叫過來！下至每一個民夫，上至皇帝，都要叫過來！”

“皇帝，你覺得他們兩個能叫過來嗎？”

“這件事，只有你能辦成！”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王明白了過來。

原來漢王是擔心副將叫不來皇帝，所以才堅持讓他親自去辦。

也是，皇帝只有他去叫才會來，他的副將去，壓根見不到皇帝，或許連那棟宅子都進不去，光秦程那兩個老油條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想明白一切，趙王拱拱手，“好，我去辦了！”

“老二，你一個人先在這里堅持一會兒，等把皇帝叫過來督戰，我馬上過來幫你。”

說完，趙王帶著一隊人，立刻下了城墻，去城中請皇帝了。

人走后，城墻上的漢王臉色突然笑了起來。

“去！打開城門，主動迎戰！”

“啊？”

此軍令一出，城墻上啊聲一片。

迎戰？

這個時候，不應該閉門堅守，等殺虎口的援軍捅北戎大軍的皮燕子，這場仗就打贏了嗎？主動迎戰，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見沒人動，漢王咣地一聲，拔刀斬了離的最近一名士兵的腦袋，血濺了他一身。

血腥一幕，士兵們嘩然一片，紛紛后退。

漢王隨手抹了抹臉上濺的鮮血，握刀吼道：“還愣著作甚！開門，迎戰！”

“是、是……”

……

“報！急報！”

“不知是誰打開了城門，勇，悍兩營士兵主動出城接戰，損失慘重，北戎大軍已經逼近城墻，即刻就要破了城門，入得城來！”

趙王帶人剛剛來到宅院不久，就有幾名士兵來不及通報闖進院子中，單膝跪地，大喊喊道。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什么？什么人這么蠢！”

“這個時候，怎么能主動主動迎戰呢？”

“城內我們的兵力本就不足，又失兩營，云州城守不住了啊！”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

不少人痛心至極，抱著腦袋痛哭不已。

大好情況，轉瞬即逝，他們怎能不痛心。

下一刻，那扇緊閉的房門咯吱一聲開了，許久不曾在眾人面前露面的玄帝緩緩邁步而出。

他的面色蒼白，唇無血色，扶著門框，掩嘴咳嗽了兩聲，咳出血來。

秦程二人趕緊上前相扶，卻被玄帝擺手拒絕。

“穿甲，拿刀來！”

玄帝道。

前方戰事不利，他必須親自去，否則云州城破，只在頃刻之間。

“陛下，您的身體……”

秦程二人相勸。

他們兩人是最清楚玄帝身體的。

玄帝的身體已經不支持他親自披甲上陣，否則玄帝活不過這個月。

“穿甲！刀！”

玄帝鼓著眼珠子，怒喝連連。

秦程二人不敢再攔，趕緊拿來玄帝的金甲和戰刀。

兩位老將軍親自為玄帝穿戴甲胄，玄帝一邊伸開手臂一邊望著院子里的趙王道：“王叔，你可知情？”

“知情？知什么情？”

趙王下意識問道。

“好了，你不知情。”

玄帝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等二人給她穿好金甲，遞來戰刀，玄帝走到趙王面前說道，“那就請王叔隨朕一起，迎戰北戎！”

趙王下意識說了一聲好，跟在玄帝身后走出院子。

親自扶著玄帝翻身上馬，自己也翻上了馬背。

路上，趙王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壓低聲音，“皇上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是漢王主動開門迎戰……”

玄帝看了身旁的趙王一眼，示意他噤聲，“看來王叔真的不知情。”

趙王急道：“他沒告訴我，他只是讓我過來請皇上去督戰！”

“好好好，原來是這樣，是這樣！”

趙王想明白了。

怪不得漢王執意讓他親自來請，都是借口，就是為了支走他，他若在，兩營根本不可能主動出城。

“先帝彌留之際，曾在床前告訴朕，說王叔哪里都不好，唯獨有一個優點，就是有一個報國之志！”

聽聞這話，趙王愣了愣，看向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