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至少在玄泓看來是如此。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里,一抹譏諷與殺意交織的光芒驟然亮起。鳳傾月的猶豫,就是他最好的機會。他絕不會給這位魔宮之主任何反悔,或是下定決心保下這個叛徒的可能。
清理門戶,就在此刻,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力波動,只有一道尖銳到極致,仿佛能撕裂神魂的破空聲。
快,
快到肉眼無法捕捉,快到神識都難以鎖定。
一枚通體漆黑、篆刻著血色符文的骨釘,憑空出現在玄泓指間,又在出現的瞬間消失。它洞穿了空間,無視了距離,裹挾著必殺的法則之力,直取陸鼎的眉心。
這一擊,陰狠,毒辣,不留任何余地。
鳳傾月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她幾乎是本能地抬手,周身寒氣暴漲,就要將那致命的骨釘凍結在半空。
但,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她動念的剎那,一股力量從側面猛地推在了她的肩上。
那股力道并不算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將她整個人推得向后踉蹌了一步。
也正是這一步,讓她蓄勢待發的靈力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而陸鼎,那個推開她的青年,卻用一種近乎自殺的姿態,主動迎著那枚死亡骨釘,向前踏了一步。
他用自己的胸膛,擋在了她的身前。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鳳傾月能清晰地看到,陸鼎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悔恨,甚至還帶著那抹她熟悉的,該死的,玩世不恭的淺笑。
他看著她,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別動?!?/p>
然后,那枚足以洞穿山岳,泯滅神魂的【戮魂釘】,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沒入了他的胸膛。
“噗——”
沉悶得讓人心頭發慌的聲音響起。
那不是法寶貫穿護體靈氣的爆鳴,而是利刃刺入血肉的真實觸感。
一蓬滾燙的鮮血,如同最妖艷的紅蓮,在他胸前猛然綻放。血霧噴涌而出,濺了鳳傾月一身,幾滴溫熱的液體,甚至落在了她冰冷的臉頰上。
滾燙。
刺得她肌膚生疼。
整個世界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坊市里數千名弟子的驚呼,玄泓得手后的冷笑,風吹過巷口的嗚咽……一切都離她遠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副緩慢倒下的身影。
陸鼎的身子晃了晃,眼中的神采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個不斷涌出鮮血的窟窿,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沒有倒向地面,而是憑借著最后的氣力,踉蹌著,朝她走了過來。
一步。
兩步。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卻最終無力地垂下。
他倒在了她的懷里。
很輕。
這是鳳傾月唯一的念頭。這個平日里總是氣得她牙癢癢的家伙,此刻竟輕得像一片羽毛。
溫熱的血液,迅速浸透了她雪白的宮裝,那股濃重的鐵銹味,霸道地鉆入她的鼻腔,嗆得她神魂都在顫抖。
“你……”
鳳傾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問為什么,想問值不值得,想問他是不是瘋了。
可陸鼎卻笑了。
他靠在她的肩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在她耳邊低語,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清晰地鉆進她的靈魂深處。
“這次……”
“兩清了?!?/p>
說完,他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手臂,無力地垂落。
兩清了……
鳳傾月抱著懷中逐漸冰冷的身體,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那雙曾令天地失色的鳳眸,此刻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
一滴血,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