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仙宗的驚恐與震動,陸鼎一無所知。
夜色如墨,將白日里的血腥與喧囂盡數吞沒。魔宮之內,燈火通明,巡邏的弟子腳步聲都比往日里沉重了幾分,帶著一種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肅然。
陸鼎被安排進了一處獨立的院落,規格幾乎等同于內門長老。靈氣充裕,陳設雅致,但他卻無心享受。
他盤膝坐在靜室的蒲團上,雙目緊閉,心神卻完全沉浸在系統面板之中。
三十一萬的情緒值,像一座金山,讓他呼吸都有些發燙。
【II型外骨骼助力甲】,五萬一套。他毫不猶豫,直接兌換了三十套。
情緒值瞬間蒸發了十五萬。
陸鼎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東西,是神機營從“人”蛻變為“怪物”的關鍵。有了它,那些只有煉氣期修為的雜役弟子,將瞬間擁有媲美金丹初期的防御和力量。
再配上加特林……
那畫面太美,陸鼎簡直不敢想。
剩下的十六萬多,他暫時沒動。武器彈藥暫時夠用,他需要留存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他準備退出系統,研究一下這外骨骼裝甲的實體時,一道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篤,篤。
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陸鼎,師尊召見?!?/p>
門外傳來的是一道女子的聲音,清冷而恭敬。
陸鼎心中一凜。
這么晚了,鳳傾月找他做什么?而且不是在大殿,這意味著是私下召見。
他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門而出。門外站著的是鳳傾月的貼身侍女,見他出來,只是微微頷首,便轉身引路。
一路無話。
穿過回廊,繞過花園,最終停在了一座幽靜的宮殿前。
這里沒有主殿的森嚴與宏偉,反而透著一股清冷與孤寂??諝庵袕浡粲腥魺o的淡雅香氣,不是花香,更像某種特殊的靈木燃盡后的余韻。
「師尊就在里面,你自己進去吧。」
侍女說完,便悄然退下,融入了夜色之中。
陸鼎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殿門。
殿內光線柔和,十幾顆夜明珠散發著溫潤的光暈。鳳傾月并未穿著那身象征著權力和威嚴的黑色帝袍,而是換上了一襲素雅的月白色長裙,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后,少了幾分女帝的凌厲,多了幾分女子的柔美。
她正坐在一方案幾后,手中端著一杯清茶,裊裊的白氣模糊了她的神情。
「坐?!?/p>
她的聲音很淡,聽不出喜怒。
陸鼎依言在下首的蒲團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三丈的距離,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
「今天的事,你做的很好?!锅P傾月放下茶杯,終于開口。
「都是師尊領導有方?!龟懚α晳T性地拍了個馬屁。
鳳傾月卻沒理會他的恭維,一雙鳳眸靜靜地落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細細打量。那目光極具穿透力,讓陸鼎感覺自己從里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
「你過來。」她忽然說道。
陸鼎一怔,但還是站起身,朝她走去。
他在案幾前一丈處站定,不敢再靠近。
鳳傾月卻微微蹙眉,伸出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朝他勾了勾。
「再近些。」
陸鼎只好硬著頭皮,又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要貼到案幾。
這個距離,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與殿內相同的、清冷的香氣。
鳳傾月站起身,繞過案幾,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比陸鼎要矮上一些,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平視他的眼睛。
忽然,她伸出手,動作快得讓陸鼎根本來不及反應,一根冰涼的手指已經點在了他的右肩上。
陸鼎渾身一僵。
一股精純至極的靈力瞬間探入他的體內,沿著經脈游走了一圈。
「經脈穩固,靈力虛浮,典型的練氣期根基。」她自言自語般評價著,手指卻沒有移開,「你的身體,在排斥一種外力?!?/p>
陸鼎心中巨震。
「弟子不懂師尊的意思。」
「不懂?」鳳傾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最后使用的那件管狀法器,威力堪比金丹修士自爆。但任何法器催動,都需要靈力作為引子,越是強大的法器,反噬之力便越是恐怖。」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微微發顫的右臂上。
「可你,幾乎沒有動用靈力。那股力量的來源,并非天地靈氣,而是一種……更狂暴,更純粹的毀滅之力。你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力量的沖擊,哪怕只是余波。」
她的話,讓陸鼎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沒想到,這位師尊的眼力毒辣到了如此地步。RPG的后坐力和沖擊波,確實讓他的凡人之軀感到了巨大的負荷,肌肉和骨骼都在發出抗議,只是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逞強的代價,就是損傷自己的根基?!?/p>
鳳傾月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不知為何,少了幾分訓斥的意味。
她收回手指,翻手間,掌心出現了一個白玉小瓶。
「這里面是九轉回春丹,療傷圣品。每日一粒,可助你修復身體的暗傷,穩固修為?!?/p>
她將玉瓶遞了過來。
陸鼎看著那瓶丹藥,沒有立刻去接。他感受得到,這丹藥上散發出的靈氣濃郁得驚人,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師尊,這太貴重了……」
「這是你應得的獎勵?!锅P傾月打斷了他,「神機營為你所創,今日之功,你當居首位。」
她的語氣不容拒絕。
陸鼎只好伸出雙手,恭敬地接過了玉瓶。入手溫潤,還帶著她掌心的一絲涼意。
「謝師尊?!?/p>
「不必謝我?!锅P傾月的神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我給你丹藥,是讓你盡快恢復。因為,你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陸鼎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師尊此話何意?」
鳳傾月轉身走回案幾后,重新坐下,目光幽深地望著他。
「陸鼎,你今天在山門前所做的一切,確實讓我,讓整個魔宮都大開眼界?!?/p>
「但是,你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p>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不該……將那種力量,暴露在整個修仙界的眼前。」
「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無法復制、更無法抵御的力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陸鼎沉默不語,他隱約猜到了。
鳳傾月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意味著恐懼?!?/p>
「而對于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偽君子來說,恐懼,只會催生一件事——不惜一切代價的毀滅?!?/p>
「玄陽宗覆滅的消息,此刻恐怕已經傳遍了正道聯盟。你那件‘法器’的留影,或許也已經擺在了某些人的案頭。」
她端起茶杯,卻沒有喝,只是看著茶葉在水中沉浮。
「他們會查你,會像瘋狗一樣,挖出你所有的過往。然后,他們會給你安上一個‘邪魔外道’、‘異端’的罪名,集結所有力量,前來‘清理門戶’?!?/p>
說到最后四個字時,她的語氣中帶上了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陸鼎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到了琉璃仙宗,想到了那個已經碎裂的魂牌。
或許,他們已經查到了。一個“已死”的臥底弟子,突然成了魔宮新貴,還掌握著如此恐怖的手段。
這其中的變故,足以讓任何人感到不安與威脅。
看著陸鼎變幻的神色,鳳傾月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你恨他們嗎?那個將你當做棄子的宗門?!?/p>
陸鼎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談不上恨,不過是……想讓他們也嘗嘗被拋棄的滋味罷了。」
鳳傾月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眼神復雜難明。
良久,她才移開視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清晰地落入陸鼎的耳中。
「以前如何,我不管?!?/p>
「但從今日起,你是我的弟子?!?/p>
她抬起眼,鳳眸中是陸鼎從未見過的,一種凜冽如刀鋒的庇護。
「誰想動你,先問過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