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塵眸光清冷,穿透云海,看向嶗山方向。
下一瞬,眼中光華斂去,復歸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時候未到,強求必遭反噬。”
“那就……再等一等。”
話音落,人已動。
足尖輕輕一點,身影如孤鴻,倏然遠去,來時無痕,去時無跡。
她沒有回唐門,也沒有人知曉她的行蹤。
探尋人體神藏,打破肉身藩籬,在這條路上,唐紫塵心如磐石。
她堅信終有一日能打破虛空,照見體內諸神,成就“不壞”之境。
在成就此境之前,她是孤絕的,四顧茫茫。
嚴元儀視她為畢生大敵,但在她眼中,對方不過路邊微塵。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值得她側目。
她的對手,只有自身的桎梏,只有流逝的光陰。
這份與道同朽的孤寂,唯有她一人獨嘗。
然而,趙光榮之死,如同一道閃電。
除卻神組織中那位號稱“GOD”的存在,竟又有一人,讓她看到了通往“不壞”之境的可能。
一個注定要在未來,與她并肩立于武道之巔的——宿命之敵。
一個真正擁有,將她這尊未來神佛打入永寂資格的——李沉舟!
但是此刻相見,是自尋死路。
她還沒有攀至自身生命與武道的絕巔,未至“見神不壞”便中途隕落,這是是對自身武道的褻瀆。
她與李沉舟,終有一戰(zhàn)。
但那必是兩人皆已打破虛空,照見神明,各自立于自身武道絕巔之時。
那才是她所期待的,真正的神級之戰(zhàn)。
……
李沉舟繼續(xù)前行,他在不斷揣摩自己的拳,他的鬧天宮,即將功成。
他身懷魔獄玄胎經,這是真正的萬法之基,萬道之鑰,雖無具體的修行之法,但這門功法能讓他一法通,萬法明。
過往,他于東海搏擊海浪,收獲感動,修成一式鬧龍宮,但他只知感動可生偉力,卻不知其所以然。
后來接連見識到了“瘋猿潑瘋棍”、“黃袍加身,草莽稱帝”這等拳意,又數月行走坐臥間感悟。
原來,“法”早已在眼前。
如同掌握了一把能開啟肉身神藏的無形之匙。玄胎經便自發(fā)運轉,推演無窮。
此刻的他,再非昔日懵懂。
調動情緒?何須刻意!
心念微動,玄胎經便自動演繹出萬千條通往“感動”的路徑。
無數種“感動”在心海中閃爍,任由他挑選、組合,淬煉出最契合己身法那一種!
“道肇太初,蘊乎靈府;感物而動,形氣乃敷。”
李沉舟眸中神采乍現,原來如此!
這“感動”,非是尋常情愫。
它乃是心感外物而“動”,在某個剎那,與天地間某種韻律產生了深層次的共鳴。
那一瞬間的共鳴,不是心靈力量的憑空增長,而是對自身寶庫的發(fā)掘。
人身,本就是一座無上寶庫。
血肉筋骨是神鐵,精神心靈是神火,修行之路,便是以意志打熬神鐵,點燃神火,將這寶庫開啟。
心靈之力與生俱來,磅礴浩瀚沒有邊際,卻如野馬難馴,普通人根本無法駕馭心靈之力。
就如夢境,根本不受掌控。
光怪陸離,不受掌控,轉瞬即忘……
感動,便是鑰匙,是點燃神火的薪柴,抓住感動,一步步掌控,化為己用。
當心靈之力強橫到足以破體而出,干涉物質,扭曲現實時,便是道家謂之“元嬰”,西方命之曰“圣靈”。
后世星河時代,則稱其之為“胎息”!
他這三月雙足踏遍山河,是在丈量天地之厚重,是在尋覓淬煉拳意的契機。
無數景象、無數感悟,在他心間沉淀融合。
李沉舟站在昆侖山深處一片凍土上,四野終年不化的積雪,這里是生命的禁區(qū)。
三個月!
莽莽神農,長城如龍,大佛低眉……
長江奔騰,黃河咆哮,錢塘江潮起潮落……
珠峰刺骨孤寒,山川草木,人情冷暖,四季輪轉,天地浩渺……
無數種感動沉淀在他心湖深處,他有預感,等他踏遍山河時,就是終極一躍之時。
此刻,捕捉昆侖這萬山之祖之蒼茫厚重,李沉舟內心目標前所未有的清晰!
嗚——嗡——!
不是高原的風嘯,而是旋翼撕拉空氣產生的狂暴噪音。
一架涂著沙漠迷彩的武裝直升機,猛然俯沖而出。
陰影瞬間籠罩李沉舟。
李沉舟猛地抬頭,眼神冰冷。
他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這絕非科考或救援的機型。
那低空掠過的姿態(tài),很像“狩獵”。
噠噠噠噠噠——
機載機槍噴吐火舌,遠比步槍更加密集十倍,凍土和巖石被輕易炸開,碎石雪沫四散激射。
殺機畢現,從天而降!
李沉舟的身體在槍響前瞬間就已做出反應。
沒有一絲遲疑,他足下一蹬,地面“咔嚓”一聲碎裂。
他整個人身體幾乎貼地,爆發(fā)出折線沖刺,超越人體極限,每一次變向都毫無規(guī)律。
直升機駕駛員顯然訓練有素,死死咬住目標。
機頭下壓,火舌追逐著那道在彈雨中穿梭的身影。
子彈打在他身后,凍土碎塊甚至能洞穿鐵皮。
高原空氣稀薄,極大地限制了普通人的速度,但對已將體能開發(fā)到極致的李沉舟而言,這點限制,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普通的化勁宗師,反應上已經能做到趨避如電,李沉舟更是達到了非人的境界。
他以巨石為掩體,急速穿梭,每一次蹬踏,都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并非一味躲避,而是在彈雨中尋找契機。
機會稍縱即逝!
或許是駕駛員急于求成,或許是高原氣流影響,直升機在一次俯沖掃射后,高度降得過低,旋翼卷起的狂風甚至能掀翻地上的碎石!
而且,它正處于一個短暫的懸停狀態(tài)。
就是現在!
李沉舟眼中寒芒暴漲。
他放棄所有掩體,從一塊巨巖后悍然撲出。
目標直指懸停在百米開外,離地僅二十余米的直升機。
蹬!蹬!蹬!
連續(xù)三次超長距離的縱躍,
每一次騰空都跨越近三十米,落地時凍土直接龜裂。
最后一步,他猛地踏在一塊斜插向天的黑色巨巖頂端!
轟!
巖石頂端被他踩得粉碎!
借著這股的反作用力,他整個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著懸停的直升機駕駛艙,凌空撲去。
這完全超出了駕駛艙內人員的認知。
他們從未想過有人能用血肉之軀對抗直升機,駕駛員驚恐地想要拉升。
晚了!
李沉舟人在空中,腰腹核心筋骨齊鳴,如同龍吟虎嘯。
他全身的力量,三個月的感悟,昆侖山的厚重蒼茫,盡數凝聚于一瞬。
立地通天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