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聽罷,整個人都似是恍惚了一下。
或許,當下并非是曹操最落魄的時候,但卻是曹操半生以來最是迷茫的階段。
辭官返鄉隱居,看似遠離朝堂漩渦是為了自保,實則何嘗不是曹操的一種逃避心態。
此時此刻,本對所謂“閹黨之后”的鄙夷之詞習以為常的曹操,心中卻是翻涌了起來。
這等關心與信任,竟讓人如此愉悅……
恰是一片竹林,身著紅袍的羊耽映入在曹操的眼簾,以至于曹操的嘴角不自覺上揚,道。
“共勉。”
羊耽也笑著回應道。“共勉。”
【曹操羈絆值提升,當前75】
在一旁的羊秘瞧著曹操那眼神,只覺得自己的弟弟似乎又要多了一個手足兄弟。
‘平日在家中有些沉默寡言的耽弟,在外的交際能力居然這么強?’
羊秘心中有些詫異之余,莫名地覺得自己這親兄弟反倒更像是個外人,就不該出現在這里。
而此刻心中郁氣一掃而空的曹操,回想起適才袁術的舉止,開口道。
“叔稷,且走快些,說不準能看到一場好戲?”
“嗯?”
曹操的細眼一瞇,說道。
“袁公路平日里自恃為嫡子,與袁本初的關系可謂是勢如水火,明爭暗斗不斷,今日到此,定是為了找袁本初的麻煩。”
來不及細說的曹操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后,也拉著羊耽往前趕去。
而隨著走過一段竹林小徑,眼前只覺得豁然開朗。
這就宛如藏于山谷內的世外桃源,在大片空地坐落著一棟棟木屋,又有一條溪流自山上垂落,恰好從這片空地中間劃過。
那星羅棋布般坐落在各處的石桌上,已是堆滿了佳肴美饌以及美酒瓜果。
濃郁的酒香,伴隨著其余菜香,飄入到了羊耽的鼻子之中。
只不過,這世外桃源般的氛圍,卻是被袁術那突兀的公鴨嗓所破壞得徹徹底底。
只見袁術領著的那十余人,正與另一群人形成對峙之態爭辯著什么。
曹操與羊耽快步向前靠了過去,爭辯的聲音也隨之清晰。
“你有什么資格代表袁氏,直接以袁氏的名義舉辦陽翟雅集?”
“公路莫急,其中有什么誤會,不妨入屋內相談……”
“沒有這個必要,今日此事就當著眾人辯一辯,也免得某些妾生子,天天妄想繼承主脈,亂了規矩。”
不得不說,袁術的攻擊性,羊耽是認可的。
一句句,都是直戳肺管子的程度。
而羊耽的目光也落在袁紹的身上,與袁術略顯奇特的形象不同。
袁紹的形象卻是極好,身長貌偉,行步有威,威儀十足之余,還是個妥妥的美男子。
只不過,袁術那絲毫不給半點面子的舉措,卻是讓袁紹此刻的臉色略有些沉了下去。
袁術做事任性,多憑喜好,但袁紹卻是清楚雙方撕破臉皮爭辯起來,無論輸贏,實則對于袁氏而言都是輸的。
素來,袁紹與袁術相斗相爭,秉承的觀念都是斗而不破,對外需維持基本的體面,不可使兄弟鬩墻的惡名流傳出去。
否則,這對袁氏而言絕非好事,對袁紹而言更是個大問題。
無他,袁術再如何胡鬧,終究是嫡子。
可袁紹在袁氏內的出身不好,生母僅是個婢女,父親也不是主脈,這使得袁紹想要在袁氏內部出頭就得去爭去搶。
畢竟,汝南袁氏再如何龐大,所能提供給后輩的各種資源都是有限的。
這個多點,那個多一點,那么留給自己的自然就少了許多。
袁紹與袁術一旦徹底撕破臉皮傳出兄弟鬩墻的惡名,那么來自家族長輩的板子打下來,吃虧的必然會是出身不好的袁紹。
更重要的是,袁紹養名十余載,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名聲因此而損。
袁紹壓抑心中怒火,不動聲色的目光在袁術身后站著的那群人身上掃過。
以袁紹對袁術的了解,他肆意妄為是一回事,但絕對沒有想出此計的腦子。
‘是誰?’
袁紹掃了一圈,其中陌生面孔不少……
忽然,袁紹的目光一凝,注意到了一個有意無意隱藏在旁人后背的士子。
這士子,袁紹不認識。
但這張臉,袁紹卻是有印象。
袁紹曾在拜訪大哥袁基之時,曾在袁基的府邸遠遠見過一面,疑似是袁基的門客。
‘大哥的門客,此刻成了袁公路的隨行之一……’
‘而這陽翟雅集,還是大哥托付讓我前來主持的。’
袁紹心中發冷,卻是迅速明白了過來。
二袁相爭,看似是讓外人看了笑話,壞了汝南袁氏的名聲。
‘可隨著袁氏三杰之名漸起,我與袁公路怕都成了大哥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在暗中激化了我與袁公路的矛盾。’
回想起袁基那素來溫和質樸的面容,待人寬厚的做派,袁紹只覺得一股寒意直冒。
‘我的好大哥,真是好謀劃,這是打算借陽翟雅集為餌,徹底廢了兩個弟弟的名聲……’
袁紹心中有恨意頓生,卻是無從開口,既不能公諸于眾,無憑無據也不可能讓與袁基是一母同胞的袁術相信此事。
可袁紹的沉默,看在袁術的眼里卻成了心虛的表現,讓袁術的神色更是自得。
過去不管是家中長輩,還是大哥袁基都時時夸贊袁紹,讓袁術多向袁紹學習,早就讓袁術對袁紹這妾生子積攢了一肚子的不滿。
如今聽聞袁紹居然還敢代大哥袁基,直接以袁氏的名義舉辦雅集,袁術自然見不得袁紹行這等逾越之舉。
“你個妾生子就連規矩都不懂,還敢自稱是袁氏子?”
袁術再度往前,站到了袁紹的跟前,揚著下巴,道。
“你,參加陽翟雅集還勉強有資格,舉辦還差了點,可明我的意思?”
袁紹抬眸,看著眼前這個被人利用還毫不自知的蠢貨,心中厭煩之極。
袁術這無非就是想讓袁紹低頭,轉而讓袁術來主持陽翟雅集。
或許,這也是袁基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既不至于讓袁氏名聲受損,也能讓袁紹的威名大損,過去多年折節下士所做的積累俱為塵土。
畢竟,就連一手舉辦的雅集都握不牢,都需要讓出去交給袁術主持,又怎么能讓他人放心地追隨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