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眼中多了一分光彩。
“阿發,真的嗎?”
鐘發點了點頭。
“梅姨,很快你就能和冬叔團聚了。”
“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梅姨搓著雙手,不停的在原地轉著圈。
“阿發,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梅姨忽然問道。
“暫時沒有,梅姨你先休息一會,等需要了我會叫你。”
“好,好,我就在客廳,有事你叫我。”
梅姨留戀的看了一眼棺材,走出了次臥。
鐘發看著梅姨的背影,轉身掏出卷煙,一連抽了三根。
待體內陰冷之氣被暖意壓下之后,鐘發走到了棺材前站定。
咔!
棺材蓋被鐘發打開了一個大約四十公分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穿著黑色壽衣的冬叔。
伸手,鐘發將覆蓋在冬叔臉上的那個銅錢面罩摘下。
摘面罩的時候,鐘發感覺到了一股涼意滲入,但很快就被體內的暖意驅散。
將面罩放在一旁,鐘發用手指壓了壓冬叔的臉,感受到陰冷與僵硬并存后,鐘發點了點頭。
目光下移,鐘發將那張放在冬叔胸口上的鎮靈符抽走,收好。
時間已經到了,也用不上這張鎮靈符了。
彎腰,將地上那盆烏鴉血端起,順著棺材內壁倒入棺材之中。
這些烏鴉血,是梅姨家里最后那點烏鴉壓榨出來的,沒什么大用,但能多匯聚一點陰氣。
待烏鴉血鋪滿棺材底部后,鐘發拿出了那張僅有的控尸符。
“師父,你如果真的認我這個徒弟,就保佑我一次成功。”
鐘發一邊將控尸符折成三角狀,一邊低聲呢喃道。
解開冬叔的衣服扣子,鐘發抓起一把小刀刺入心口位置。
鈍感自刀柄傳出,但并未阻止鐘發的動作。
慢慢地,一個十公分的刀口出現在了冬叔胸口的位置。
放下刀,鐘發用手指撐開刀口,將控尸符塞入其中。
放好之后,鐘發又一點點地用雙手捏緊刀口那里沒有彈性的肌肉,讓刀口縮小、閉合。
“雖然沒有縫尸人那樣的手段,但等陰氣匯聚,尸體變硬后,刀口也會被擠壓在一起,無傷大雅。”
為冬叔穿好衣服,鐘發轉身將那盞蓮花油燈點燃。
人死后三魂消散,只留七魄在體內。
七魄若不散,則尸體不腐不朽。
但七魄屬陰,三魂屬陽,缺了陽氣滋潤,尸體會變僵,無法活動。
若想讓尸體活動,需有陽氣介入。
此陽氣不可熾烈,故取尸油為蓮花燈燃料。
尸油乃是七魄所凝聚的陰精,以此尸之陰,生此尸之陽,此乃《鐘氏趕尸密錄》之要訣。
這是鐘發背著師父,偷偷記下的內容。
《鐘氏趕尸密錄》中包含養尸、煉尸、控尸三篇,鐘發當初偷看的時候太過慌亂,只記下大概。
為了彌補缺失的那部分記憶,鐘發足足用了二十年!
如果師父將《鐘氏趕尸密錄》傳給他,這二十年,他早已將‘趕尸鐘’的名號傳遍了山內各門各道之中。
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端著蓮花油燈,鐘發將其放在了棺材蓋上。
如此,只需要等待冬叔吸收足夠的陰氣,成就僵尸之體,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鐘發從身上拿出自己僅剩的那張聚陰符,放在冬叔胸口位置。
指甲劃破指腹,血液揮灑,聚陰符啟!
鐘發退出次臥,與梅姨一起并排坐在客廳沙發上。
梅姨雙手緊握,鐘發沉默抽煙。
兩人就那么靜靜地直視著前方未曾打開的電視,誰也沒有說話。
時間流逝。
鐘發每半個小時進入一趟,用鑷子將蓮花油燈的燈芯往上提出一截,讓火苗更亮一些。
這個過程一共持續了三次。
每一次進入之后,再出來鐘發就要連抽三根卷煙,以祛除體內陰氣。
當鐘發煙盒中只剩下三根煙的時候,房間中的陰冷忽然之間就消失了個干凈。
鐘發神情一動,放下剛拿出來的煙,朝著次臥快步走去。
“梅姨,來吧,一會要用到你了。”
一直在沙發上發呆的梅姨,猛地站了起來,既激動又慌亂地跟在鐘發的身后。
當梅姨走近棺材,看向棺材之中冬叔后,她那因為緊張而搓手的動作一滯。
“阿發,你冬叔身上,怎么這么多白色的毛,他這是怎么了。”
“梅姨,不要擔心,很快就會下去的。”
鐘發將棺材上的蓮花油燈取下,放在一旁桌子上。
轉頭,他從房間角落的籠子中拖出了一只被藥倒的黑山羊。
刀子劃過黑山羊脖頸,血液流入之前盛裝烏鴉血的盆子中。
待血液流干,鐘發走到了冬叔身邊,讓梅姨端著盆子。
一個透明軟管被鐘發放入盆中,軟管的另一頭則塞入了他自己的嘴里。
待給軟管內部吸入大半管血液后,鐘發掐住自己這頭軟管,隨后將管口塞入了冬叔嘴里。
松手,管子里的血液開始不斷地往冬叔嘴里灌去,起初血液會溢出嘴角,可慢慢的,這個現象就消失了。
冬叔,在吸吮!
梅姨站在一旁,看著盆中快速下降的液體,有些不知所措。
“阿發,冬叔怎么還不醒。”
“馬上就醒了,梅姨你別著急。”
說話間,盆里的血液已然見底。
抽出管子,鐘發將這些東西扔到一邊。
他左手端著蓮花油燈,右手拿著長柄銅鈴,遠離了棺材,只留下梅姨趴在棺材口的位置,出神的看著棺中的尸體。
“梅姨,冬叔現在怎么樣了?”
梅姨看了鐘發一眼,又低下頭去。
“他身上的白毛開始變黑了,阿發,那些黑毛貼在了你冬叔的臉上了,我能去掉它嗎?”
鐘發回道:“不用,這是正常現象,梅姨,你繼續觀察,冬叔醒了你叫我。”
“好,好。”
梅姨緩緩將自己的一側臉頰貼在棺材上,就那么愣愣的看著冬叔。
慢慢地,她的臉上多了一些笑容。
“冬,你已經睡了好久了,快起來吧,我給你買了新衣服。”
“冬,這些天,樓上梅子又胖了,他說好久不見你,還有些不適應了……呵呵,你總是背地里說人家胖的跟豬一樣,沒想到人家還惦記著你吧。”
“冬,女兒前段時間說要讓我們去她那里住,我沒答應,你這個樣子,我不想讓她看到。”
“冬,對門那家人總是說我們吵,等你醒了,我們就搬走吧,去找女兒。”
“冬……我好想你,你要是醒了,就看看我吧。”
眼中的哀愁和思念在她臉上留下兩道晶瑩的痕跡,梅姨緩緩伸出了手,撫在了冬叔那長滿黑毛的臉頰上。
手掌觸摸到冬叔的剎那,冬叔那緊閉了一個多月的眼皮,動了。
梅姨看的清楚,連忙將另外一只手也伸了進去,雙手捧著冬叔的臉頰。
“冬,你醒了嗎?冬,你醒了就睜開眼看看我。”
冬叔的眼皮顫動的更加頻繁。
梅姨踮著腳將身體壓在棺材之上,探入了小半個身體。
她雙手抱住冬叔的后腦勺,想要將冬叔的上半身抬起來。
可梅姨沒注意到,當她身體的重量壓在棺材上之后,棺材下的四條凳子就開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就在梅姨試圖搬彎冬叔那僵硬如老木一樣的脖頸時,下方凳子終于承受不住了。
嘭!
棺材前面的兩條凳子被壓塌,棺材傾倒,砸在地上,梅姨不肯松手,也被帶翻在地。
打開的棺材蓋因為慣性下滑,將梅姨的雙臂壓在棺材之中。
梅姨痛哼出聲。
一旁觀看的鐘發并未上前,梅姨也沒有求救,只見她奮力的用自己的上臂將棺材蓋慢慢頂開。
“冬,別怕,我這就給你打開,你別怕!”
隨著梅姨的掙扎,棺材蓋與棺材的縫隙重新被撐開,冬叔那睜著雙眼的臉,也完全出現在了燈光之下。
瞥見這一幕,梅姨那滿是大汗的臉上,多了驚喜的笑容。
“冬……”
憋著的那口氣一泄,棺材蓋的力量再次壓了下來。
梅姨已經沒有力氣再次推開棺材蓋,只能看著棺材蓋重新閉合,將冬叔的臉遮蔽在黑暗中。
“冬!”
嘭!
突兀的一聲輕響打斷了梅姨的哭喊聲。
一只指甲發黑,長著黑毛的手掌自梅姨胳膊卡住的棺材縫隙中伸出,抵住了正在下滑的棺材蓋。
梅姨一怔,滿臉驚喜:“冬!”
嘭!
棺材蓋被推飛了出去,砸在地上。
梅姨顧不上胳膊的痛,探頭朝著棺材中看去。
與冬叔那雙猶如白內障的雙眼對視在一起的時候。
梅姨笑了。
她伸出了雙手,迎上了冬叔自棺材內伸出的雙手。
“冬,你醒了。”
噗呲!
咕咚!咕咚!
昏暗的房間中,只剩下吸吮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