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進入這一行的原因確實和這個‘家族企業’分不開,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繼承這個‘家族企業’。
所以在聽到大伯的話后,陳淼第一反應是拒絕。
既是對這突如其來的安排的抗拒,也是對自己能力不足的忐忑。
“大伯,我不行。”
陳偉毅似是猜到了陳淼的回答,只見他笑著道:“別這么著急拒絕,先聽我說。”
“將殯儀館館長給你這件事,在你選擇殯葬專業的那時候起,我就做好了決定。”
陳淼一怔,那是五六年前了,大伯考慮的那么久?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這是一時興起。”
“至于為什么要將殯儀館給你,你應該也能想到。”
“你堂姐從小就排斥殯儀館,為此和我鬧過很多次脾氣,就是現在,她在外面也不愿提及家里是做什么的。”
陳偉毅無奈笑了笑。
“但也正常,做這一行的,在外人眼中確實晦氣,但也正因為晦氣,所以我才能在這一行中賺到天門縣絕大部分人賺不到的錢。”
“可如今,你堂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不想給你堂姐在這方面帶來壓力,你懂我的意思嗎?”
陳淼恍然。
也是,就算堂姐的對象不在乎堂姐家是干什么的,但其父母長輩卻不一定不在乎。
平白讓堂姐的戀愛多出一些阻礙來,確實不好。
不過……
“大伯,我怕管理不好,將您這些年的心血給敗光了。”
陳淼老實說道,可陳偉毅卻擺了擺手。
“殯儀館的運作也就這些東西,你自己之前也說了,殯儀館的客源跌到一定的程度后就不會再跌了,你只需要按照以前的模式走下去就行。”
“按照殯儀館現在的情況,各方面加起來年利潤在三十萬左右,你以后每年給我十萬,剩下的收入都是你的,要是什么時候年收入跌下了二十萬,那就不用給我分潤了,至于真倒閉了……你也不必擔心,大伯這些年攢了不少家底,在外面也還有門面房子收租,你不用擔心大伯過不下去。”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以后大伯晚年沒人養老了,不是還有你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陳偉毅臉上帶著笑意。
“后面一個月時間,我會將殯儀館的各種事情都和你交代清楚,你也嘗試上手一些事情,一個月的時間,我想也夠了。”
陳淼還想說什么,卻被大伯打斷了。
“行了,到時候遇到什么問題了,又不是不能問我,你就忍心你堂姐被他婆家擠兌?”
“她對你的好,你都忘記了?”
陳淼張了張嘴,沒再說什么。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陳淼開始發呆。
大伯突然的計劃讓他的心亂了。
從月薪四千到年入二十萬,跨度不可謂不大。
對他這個行業來說,至少需要五到八年之后,成為資深殯葬禮儀師才可以達到。
大伯的這一步,直接讓他少走了五到八年的路!
更不用說之后的日子,他根本不用接受上級管理,這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夢寐以求的工作狀態。
而他,就這么突兀的達到了。
陳淼才二十四歲,他自然也激動、興奮。
可也正如他對大伯所說的那樣,他擔心管理不好。
不過事已至此,他的擔心并不會讓事情變好,無所謂的內耗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既來之,則安之。”
陳淼眼神恢復清明。
恰好這個時候,大伯的微聊消息發了過來。
陳淼在電腦上打開那些文件,看起了關于天門殯儀館以前他不曾仔細了解過的資料。
當陳淼的注意力投入在了這些資料中后,外界的影響就被他屏蔽在外。
「冰心」,正在不知不覺地發揮作用。
在這種狀態下,陳淼只用一個小時就將天門殯儀館的相關資料看完,并且有了一些理解。
結合以前大伯給他講的那些事跡,陳淼基本上還原了天門殯儀館從無到有的過程。
九年前,天門殯儀館所在的位置還是一片荒地,雖然位置不錯,但卻沒人有魄力在這里蓋廠子,直到大伯出現。
當時,大伯手里握著一筆資金。
這筆資金的數目不小,至于來源,只能說大伯一家的運道好。
大伯母家沒有男孩,她們三個姊妹分到了老人留下的一棟位于天門縣中心的房產,時值天門縣拆遷,三姊妹分了那一筆拆遷款。
拿著那筆拆遷款以及本來的存款,大伯一家又在天門縣購置了一套房和一個門面。
誰知道沒過兩年,又遇到拆遷。
這還不算什么,期間,剛好大伯得了一個朋友所在的廠子的內部消息,直接將手里的閑錢投了十萬進了股市。
十萬變四十萬后。
大伯沒敢貪,直接跑路。
于是,拆遷款、股市賺的錢,就全部壓在了手里。
手里的錢一多,外面的誘惑就變多。
好在大伯和大伯母都是清醒的人,沒有和其他那些發了橫財的拆遷戶一樣,被做局賭光了手里的錢。
但手里的錢多,放著也不踏實。
誰知道以后還能不能遇到拆遷。
坐吃山空可不行。
于是,在將那筆資金握了半年之后,大伯選擇將那筆資金投在了天門縣空缺的殯葬行業中。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財都是大伯的運道,那天門殯儀館就是大伯的眼光和魄力。
天門殯儀館這片地距離天門縣城區邊緣還有上千米距離,算是郊區工業用地,租賃價格沒有那么貴。
但也不少,一年僅僅租金就要二十萬!
當時大伯一簽就是十年的合同,也就是說,未來十年,僅僅要用在這塊地上的花費,就有兩百萬,這還不算合同規定每年固定上浮的那部分租金。
這在當初來說,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哪怕是大伯手里的資金全部砸在這里面,都不夠。
但當時的大伯沒有被這些數字嚇到。
地皮到手之后,他就著手開始建殯儀館。
殯儀館的搭建倒還好,十來二十萬就能解決,可一個殯儀館的重頭戲并不在這上面上。
首先,是殯儀車,一輛國產的、符合要求的面包車價格在二十萬左右。
因為資金有限,大伯并未購置新車,而是用了十萬改裝了一輛二手面包車。
其次就是冷柜、火化爐。
一般一些小的殯儀館不會設立冷柜、火化爐,而是在接到客人后,尋找其他擁有冷庫、火化設備的殯儀館進行租賃使用。
如此雖然殯儀館的收益少了一些,但在初期的投入就小了很多。
但當時的天門縣周圍幾個縣哪里有什么像樣的殯儀館,他們也都是租賃市里的設備。
而天門縣距離市里的殯儀館,車程就有三四個小時,相當麻煩。
于是大伯在計算了手里的資金之后,直接用去了十萬塊,買了兩個六格的二手冷柜!
之所以買兩個冷柜,是因為大伯想著如果天門殯儀館有了冷柜,附近其他的小殯儀館可能就不會選擇去市里。
這樣的話,賺一個租金也算是一個本金回流的渠道。
抱著同樣的想法,大伯又花去了三十萬購置了一個二手的火化爐。
如此一來,天門殯儀館雖小,但基礎設施卻都有。
后來證明,大伯的想法相當有遠見,哪怕到了現在,火化爐這么一個大件還是有殯儀館舍不得買。
這些年,僅僅依靠租賃冷藏、火化業務,大伯就將設備的錢賺回來了。
當然,因為火化爐比較老,后期的維護費用也不小,甚至為了之后的環保達標,還加裝了環保凈化裝置。
但這都是后話,當殯儀館運行起來之后,這些也都不再是問題。
就這樣,大伯那半年,直接在殯儀館上投進去了將近百萬!
為此,他甚至還以家里的門面作抵押,又貸出了二十萬來緩解資金的壓力。
當時在外人看來,絕對是驚世駭俗的。
就算那些因為賭博輸光了拆遷款的人,看到大伯這么搞都會嗤之以鼻,說一句‘還不如打牌輸了’。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大伯硬生生扛著外界看笑話的目光,將殯儀館運轉起來,走上了正軌。
第一年過去之后,殯儀館就順了起來。
那些一直盯著大伯一家的人的目光,從一開始的看笑話,變成了之后的驚嘆。
雖然還是有人覺得做喪葬行業晦氣,但耐不住大伯一家憑借殯儀館躋身天門縣富人階層。
那些看不起大伯一家的人,見面也只能笑臉相迎。
誰家還沒個生老病死?
以后辦事,總歸是要打交道的。
這就是天門殯儀館的歷史。
在了解完天門殯儀館的相關信息后,陳淼也明白了自己之后要面對的問題。
冷柜、火化爐的維護,殯葬車的保養,殯葬物品的采購,業務的洽談,員工的招募等等。
這些事情雖然都有專人去做,但作為館長,總歸需要對這些事進行統籌。
至于土地租賃期限快到了這件事,倒是不用他操心,大伯有自己的人脈,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所以這一個月,陳淼要做的就是先去了解這些事情。
如果只做一個甩手掌柜,那就要承擔被欺瞞的風險。
大伯當了九年館長,這些事情都了然于心,他作為未來的館長,自然不能做的更差。
看了一眼時間,陳淼吃飯之后就繼續了解相關資料。
臨近晚上的時候,他又去了冷庫。
冷庫管理員還在招募中,這期間,他還得繼續守在冷庫。
不過進冷庫之前,陳淼都會看一眼《俗世成神筆記》來確定是否有危險。
畢竟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都與冷庫有關。
就是不知道火化間和骨灰堂,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陳淼覺得,之后他每天的活動軌跡還得再多幾個。
能提前發現危險并解決,那就再好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