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延的親昵,許言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溫聲道:“我沒事,只是回來的路上想起爺爺。”
又問:“你等很久了吧,有事的話,你給我打電話就可以,不用過來等。”
許言說話的時候,想把周京延的手拿開。
周京延沒讓。
垂眸看著許言的生疏和客氣,周京延拇指觸了觸她的臉,聲音溫和的說:“想過來看看你。”
許言聽著這話,抬頭就看向了周京延。
四目相望,許言正準備開口說什么的時候,周京延先開口了。
他緩緩拿開撫在她臉上的右手,不疾不徐對她說:“秦湛他們周末想請你吃飯。”
停頓了一下,周京延又說:“大家都很關心你。”
話到這里,周京延接著許言剛才的話,面不改色道:“等過完周末,周一我來接你去辦證。”
許言堅持離婚,周京延也不想強求她了。
怕她太壓抑。
周京延的安排,許言點了一下頭:“好,我聽你們的安排。”
飯局聽他們的安排,周一領證她也同意。
是他們約定的時間。
許言點頭說完,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靜悄悄。
只有院子里,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氣氛安靜了片刻,許言正要說什么時,周京棋風風火火的過來了,推開院門就喊道:“言言,你回來了吧。”
許言前兩天在實驗室,她便也沒過來。
許言回她:“回來了。”
等進了家門,看周京延也在,周京棋的步子一下停住,站在門口了。
皮笑肉不笑打量著周京延,她說:“二哥也在啊。”
周京棋的出現,周京延臉色明顯沒有剛才那么溫和。
但也沒說什么。
周京棋看著兩人,準備問他倆是不是吵架了,周京延又轉身看向許言,和她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京棋早點休息。”
許言:“嗯。”
周京棋則是朝周京延揮了揮手:“二哥再見。”
目送周京延走出院子,許言收回眼神,然后和周京棋聊了起來。
兩人把喝完陸瑾云燉的湯,吃完程嬸切的果盤,就回樓休息了。
屋里開著大燈,兩人并肩坐在床上,周京棋轉臉看了一眼許言,說:“言言,我哥這段時間挺擔心你的,每天都找我問你的情況。”
低頭翻著手中的書,許言淺笑著輕聲說:“所以呢?京棋你想跟我說什么?”
周京棋:“我覺得我哥這段時間表現還不錯,你覺得怎樣?”
周京棋拐彎抹角的勸說,許言一笑道:“你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又說:“我跟他說好了,先把證領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許言話落,周京棋轉身就抱住了她:“反正不管怎樣,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倆就是雙胞胎姐妹,不管誰走誰留,我都會一直陪你到最后。”
周京棋的心疼,許言把頭靠在她肩膀,拍拍她的胳膊說:“京棋,謝謝你,有你真好。”
許言的感激,周京棋跟她撒嬌道:“謝謝我還不抱抱我,快抱抱。”
許言粲然一笑,轉過身就把周京棋緊緊抱住了。
和周京延結婚三年,他們都沒有這樣的親密。
兩個女孩緊緊擁在一起,想著許家現在只剩許言一個人,周京棋說:“言言,你還有我的,我永遠都會跟你在一起。”
許言點了點頭:“嗯。”
擁抱著周京棋,許言記得她們打小就經常一起睡覺。
周京棋小時候調皮,她挨打的時候,她哭得比她還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著幫她求情。
總能惹到陸瑾云哭笑不得的說:“好了,你倆別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在殺小孩。”
往事一涌而上,許言把下巴擱在周京棋的肩膀上,溫聲說:“京棋,謝謝你。”
周京棋則是輕輕拍著她后背,以示給她安慰。
心里則是在想,溫蕎想進周家?門都沒有,看她不整死她。
……
兩人抱了一會,許言起身去上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許言看著坐在床上的周京棋,忽然按著胸口蹲在地上不動了。
緊跟著,眼淚嘩嘩嘩不受控制的直往下落。
一時之間,連喘氣都變得困難了。
拿著手機坐在床上,看許言突然一動不動的蹲在床上,周京棋嚇壞了,連忙丟掉手里的手機,光腳跑到許言跟前,蹲在她跟前,輕輕扶著她手臂問:“言言,你怎么了?”
許言抬頭,想開口和周京棋說她胸口難受,喘不過氣,讓她打120。
可她卻突然說不出話了。
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周京棋,拉著周京棋的手臂。
周京棋見狀,兩腿都軟了。
她吞了一口唾沫,安撫著許言說:“言言,你別害怕,我現在就打120,我讓醫(yī)生過來。”
說著,她輕輕松開許言的胳膊,連滾帶爬回到床頭,抓起自己手機,就撥了120。
老爺子剛剛才走,言言她千萬不能有事。
電話被接通,周京棋迅速向接線員描述了一下許言的狀況之后,又把許家老家地址報給他了。
掛斷電話回到許言跟前,周京棋又撥通了周京延的電話,慌慌張張對他說:“哥,言言突然不能動,不能說話了,只知道流眼淚。”
“我已經打了120,哥你快過來。”
電話那頭,周京延聽著周京棋的話,心臟提到嗓子處:“我馬上過去,你不要強行動她,等醫(yī)生過來。”
說完,不等周京棋回應,周京延扔掉手中擦著濕發(fā)的毛巾,打開房門就趕往許家老宅了。
一刻鐘左右,周京延停好車子,大步跑到許言房間的時候,救護車也過來了。
這會兒,只見許言還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周京棋蹲在她旁邊,在幫她擦眼淚和鼻涕。
看著許言的癥狀,醫(yī)生問:“病人近期有沒有發(fā)生什么重大事情?”
周京棋連忙回答:“言言她爺爺才去世。”
又補充了一句:“言言已經沒有家人了。”
聽著周京棋的回答,醫(yī)生說:“初步判斷,可能是情緒壓抑導致的軀體化現象,先回醫(yī)院檢查,具體的后面再說。”
說著,又看向兄妹倆說:“現在最好是保持她現有的姿勢,不要強行糾正她的動作,你倆看誰能抱,如果不行,我們再來處理。”
聽著醫(yī)生的話,周京延說:“我抱。”
醫(yī)生叮囑:“那你抱著上救護車,動作輕點。”
醫(yī)生話音落下,周京延便輕手輕腳,小心翼翼把許言從地上抱了起來。
好輕。
這次再抱她,她比之前輕了很多。
一動不動窩在周京延的懷里,許言的眼淚已經得到控制,但仍然無法說話,無法行動。
光著腳跟在周京延身后,周京棋也在抹眼淚。
她一直都在勸言言,讓她不舒服就哭出來,有情緒就發(fā)出來,但她總說沒事,總說人之常情。
這下再好,直接把自己憋病了。
周京棋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周京延轉臉看著她交代:“我跟救護車一起去醫(yī)院,你給言言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再來醫(yī)院。”
周京棋連忙點頭:“好,我?guī)脱匝允帐皷|西,我等會自己開車過去。”
周京延:“你這狀態(tài),你別開車了,秦湛等下過來接你。”
周京棋:“好。”
答應著周京延,周京棋把他們送上救護車,又拉著許言的手說:“言言,你別害怕,你記著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有我。”
此時此刻,許言無法開口說話,便朝周京棋僵硬的點了兩下頭,示意給她安慰。
許言的懂事,周京棋瞬間淚如雨下,周京延則是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頭發(fā)。
心里也不是滋味了。
目送救護車啟動離開,周京棋轉身回屋就開始收拾許言的生活用品。
程嬸則是在旁邊幫忙,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收拾了,打算去醫(yī)院陪護。
……
救護車里,周京延把許言抱在懷里,醫(yī)生給許言插了氧氣。
慢慢的,喘不過氣的感覺好多了。
抱著許言,周京延撫開她臉上的亂發(fā),又吻了一下她的臉,溫聲說:“許許,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周京延的安慰,許言抬頭看向他,看他穿蓬頭垢面,穿的還是睡衣,她就這樣看著他。
眼神很柔和。
許言反饋給他的安撫,周京延把她稍微抱得緊一些,低下頭,又吻了吻她的頭發(fā)。
沒一會兒,救護車到了醫(yī)院。
一系列檢查下來之后,許言被確定是情緒壓抑軀體化。
病房里,醫(yī)生給許言掛了藥水之后,便替他們關上房門,讓許言休息。
病床跟前,周京延握著許言沒打針的那只手,把她手手抵在唇邊,吻著她說:“傻不傻,你把自己都憋屈到生病了。”
答應和她辦證,答應和她離婚。
他就是怕影響她的情緒,怕她生病。
結果,還是沒躲過這一劫,還是病了。
從小到大,不知道她怎么這么能忍,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說。
周京延眼里的心疼,許言淡淡的看著他,示意自己沒事。
周京延頓時被氣笑,把她手背貼在唇邊說:“還沒事?這都到醫(yī)院來了,還沒事?”
周京延的責備,許言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說她沒事。
爺爺的后事,還有她這次他第一時間趕過來,他全程和醫(yī)生的交涉。
許言心里感激。
許言的安慰,周京延聲音溫和的責備:“白陪你折騰了,盡量在如你的愿,盡量都聽你的,結果還是病了。”
許言聽著這話,眼神黯淡的垂下眼眸。
周京延見狀,又安慰她說:“不是怪你,是心疼你。”
這會兒,周京延也很后怕,要不是京棋今天晚上陪她睡覺,要不是京棋發(fā)現她生病,后果不堪設想。
四目相望,看許言一直盯著他,周京延又輕聲說:“你先睡一下,明天起來就好了。”
許言輕緩點了一下頭,然后就把眼睛閉上了。
這時,周京延則是伸手關掉大燈,只留了一盞床頭小燈。
他沒有走開,他一直握著許言的手,一直在陪她,守著她。
凌晨兩點多,秦湛帶著周京棋和程嬸過來了,周京延把許言的生活用品留下來,就讓秦湛把她們送回去。
許言這病,不適合太吵鬧,她更需要安靜的休息。
周京棋和程嬸不想回去的,但留在這里又幫不上什么忙,還得許言花精力來安慰她們,應付她們,兩人便聽勸的回去了。
幾人一走,病房再次恢復安靜,周京延獨自在這里陪著許言。
病房里的燈光很暗,周京延穿著家居睡衣,目不轉睛的看著許言,絲毫不敢挪開眼神。
不敢有絲毫疏忽。
怕許言有閃失。
……
第二天早上,程嬸大早上就熬了粥送過來。
醫(yī)生來查房,許言的情況比昨晚好多了,雖然還不能行動,但身體沒有那么僵硬了。
幫許言洗漱完,幫她把頭發(fā)綁起來,給她戴上一個紅色蝴蝶結發(fā)箍,周京延淺笑說:“又是十幾歲的樣子了。”
這會兒,許言臉龐白皙,眉清目秀,即便生病也格外好看。
周京延的照顧,許言一言不發(fā),一直在看他。
許言直勾勾的眼神,周京延撫了一下她的臉,繼而端起程嬸送過來的粥,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兩口氣,遞在她嘴邊說:“今天先將就吃清淡點,等明天我再問問醫(yī)生你能吃什么。”
周京延遞到嘴邊的粥,許言看著他沒有說話。
周京延見狀,溫聲跟她解釋:“醫(yī)生說是情緒抑制軀體反應,后面調整一下就沒事,也不會有任何后遺癥。”
抑郁癥軀體反應,有些人是胃疼,有些是失眠,或者耳鳴和暫時性失語,只是許言現在的情況要稍微嚴重一些。
周京延的解釋,許言這才緩緩張開嘴,慢慢吃著粥。
周京延喂的很有耐心,很照顧她的情緒。
許言不能說話,他就陪她聊天,給她說周京棋,給她說秦湛。
周京延平時話不多,更不喜歡閑聊。
然而,醫(yī)生交代了,盡量給病人提供輕松的環(huán)境,畢竟這主要是心理疾病。
看著碗里的粥一點點變少,想著周京延昨天晚上的緊張,看他現在還穿著家居服,眼神很疲憊,要說許言心里沒有一點動容,那是假話。
她很感激周京延。
許言不知不覺發(fā)紅的眼圈,周京延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把空碗放在旁邊,周京延輕撫她的臉,拇指蹭著她臉頰,笑說:“行了,這證還沒領,照顧你是應該的,沒什么不好意思。”
許言抬頭看向他,吃力說了句:“謝謝。”
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到。
但周京延還是聽到了。
聽著她的感謝,周京延一下就笑了,看著她說:“能出聲音,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