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基地的隔離接觸區，光繭的淡藍色光暈突然泛起漣漪。林深正對著全息屏整理最近三次共鳴測試的數據，后頸的神經接口突然傳來細微的震顫——那是艾彌爾特有的量子信號頻率。

他摘下銀框眼鏡，指尖按在光繭表面。半透明的量子結構像活物般舒展，投影在空氣中的艾彌爾面容首次出現裂痕，原本如星塵的聲音帶著緊繃的震顫：“林，半人馬座ζ星的光譜異常了。“

全息屏自動切換成深空望遠鏡畫面，林深的呼吸一滯。紫色星云的邊緣，原本均勻的氫氦譜線被撕開一道銀白缺口，像是被某種巨型薄膜覆蓋后折射出的冷光。“戴森膜......“他低聲念出這個在宇宙學論文里見過的名詞，“你們監測到的？“

“量子共鳴網絡能感知恒星的'疼痛'。“艾彌爾的投影突然虛化，再凝聚時發梢泛著更深的靛藍，“ζ星是織夢族最后的殖民地，那里還有三千個光繭。獵星者的推進速度是0.1c，按軌跡計算......“

“二十三天后抵達。“林深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軌跡，運算結果浮現在視網膜投影上。他抓起白大褂沖向基地出口，通訊器直接撥通聯合政府專線：“我需要緊急議會權限，關于獵星者的威脅。“

聯合政府深空事務廳的穹頂全息星圖正旋轉著半人馬座的星群。林深的匯報結束后，會議室陷入死寂。夏晴的戰術手套叩了叩桌面，全息屏彈出紅色預警：“方舟號的反物質炮單次充能需要12小時，以獵星者的裝甲厚度，72次齊射才能擊穿外層戴森膜。而他們的推進器尾焰覆蓋范圍......“

“足夠在轉向后48小時內抵達太陽系。“奧列格接過話頭，銀發在冷光下泛著金屬感。他調出一份加密文件，封面上印著“極光小組“的標志——正是上周被夏晴攔截的秘密行動組，“諸位，我這里有份技術評估報告。織夢族的量子通信網絡若能逆向工程，我們可以提前三個月構建恒星防御網。“

“用什么換？“夏晴的聲音像淬了冰，“上回你們偷取光繭物質，差點觸發排他協議暴露坐標。“

“月球極地的氦-3礦脈。“奧列格推了推鑲銀袖扣，“織夢族需要恒星能量維持共鳴網絡，而我們恰好有他們需要的核聚變原料。“他轉向林深，語氣突然放軟，“林教授，你總說文明要超越生存本能——可連生存都做不到，談什么超越？“

林深的指節抵著太陽穴。記憶突然閃回第7章的共鳴測試，艾彌爾展示的母星毀滅圖景：紫色巨行星被銀色薄膜包裹，光繭建筑如燭火般熄滅時，他聽見無數織夢族的精神體在量子網絡里發出無聲的哀鳴。

“這是技術共享禁忌。“他突然開口，“高級文明傳遞跨維度技術會導致結構崩潰，可我們和織夢族同屬中級......“

“但他們的量子共鳴網絡本質是維度技術的衍生應用！“夏晴猛地站起來，戰術靴在地面敲出脆響，“上回光繭吸收接觸區12%的聚變能，你猜他們要那么多能量干什么？維持網絡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

“是預警。“艾彌爾的聲音突然在會議室響起。眾人抬頭，光繭的投影不知何時覆蓋了穹頂，織夢族的精神體穿透地月通信屏障，“我們需要能量擴大共鳴范圍，監測獵星者的動向。如果你們愿意共享氦-3，我們可以開放網絡接口，讓人類也能接收預警信號。“

奧列格的眼睛亮了。林深卻注意到艾彌爾投影邊緣的細微扭曲——那是能量過載的征兆。他想起第6章初次見面時，艾彌爾說“母星被包裹成黑球“時的聲音漣漪，此刻的扭曲頻率竟如此相似。

“這不是交換。“林深按住桌面，“是共生。“

“林教授還是這么天真。“夏晴坐回椅子，戰術板上的紅色預警開始閃爍，“但數據不會說謊。如果獵星者轉向，我們的防御缺口是72小時。“她看向奧列格，“技術交換方案提交聯合艦隊審核，我要全程監督逆向工程。“

“成交。“奧列格露出政客特有的微笑，“月球氦-3礦脈的開采權，我們可以先劃出三分之一。“

散會時，林深留在最后。光繭的光暈隨著艾彌爾的離開逐漸暗去，他摸了摸后頸的神經接口，那里還殘留著方才共鳴時的溫熱。走廊盡頭，夏晴的身影被應急燈拉得很長，她轉身時戰術板的藍光映出眼底的陰影：“你知道奧列格為什么急著推進技術交換嗎？“

“因為他怕。“林深低聲說。

“不。“夏晴的指尖劃過戰術板上的“極光小組“行動記錄，“因為他拿到了更壞的情報——獵星者的艦隊里，有織夢族母星的殘骸。“

林深的腳步頓住。全息星圖的藍光里，半人馬座ζ星的光譜缺口正在擴大，像一張逐漸閉合的金屬巨口。他突然想起童年時見過的生態危機：最后一株藍花楹在沙塵暴里枯萎，母親說“有些毀滅，從你看見陰影時就開始了“。

而此刻，人類與織夢族的陰影，正重疊著向太陽系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