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低垂投下陰影，言卿摩挲衣袖舒適的布料。鎖骨處的奶白色的小貝殼閃爍微光，貝殼邊緣的奶白色褪去變為淺金色。

“小時候看到過。指揮官，當時那里可不只有你一個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言卿緩緩開口，嗓音清涼溫潤。

沈歡意皺眉，沒做回答，匆匆離開會議室。

晚霞漸褪，挺拔筆直的身姿行在瑰海碧藍海浪沖擊而成的沙灘上，海玫瑰的花瓣漂浮海面，隨海浪涌上沙灘，轉而化成細小粉末。

腳底板觸及松軟細膩的沙粒，沈歡意垂頭盯著沙灘，黑色長裙被風吹起遮住視線。從會議室出來后，她便一直沉默無聲。

“媽媽！”唧唧手里攥著粉紫色的海星，興高采烈飛奔向佇立沙灘的沈歡意。

小炮彈一般一腦袋扎進沈歡意的懷里，唧唧舉起手中的海星，給沈歡意展示，“媽媽你看！路瑄叔叔送我的，我在海底從來沒有見過！它好漂亮。”

沈歡意蹲下身，抬手輕撫唧唧因戴著帽子而亂糟糟的頭頂，替他理順柔順的發，“真漂亮。”

看著唧唧手中的海星，沈歡意捏了捏唧唧胖嘟嘟的臉頰。

這種海星早就滅絕了。在人族日復一日向海洋大量索取資源，在不斷縮小的網扣捕走海洋幼苗，在海洋污染日益嚴重波及全球大洋，水晶天星，這類被海族子民用來監測海洋環境的海星，早早銷匿于海洋之中。

“媽媽你不開心嘛？”揚起小臉，唧唧葡萄般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略有疲態的沈歡意。

把海星揣進衣服口袋里，唧唧捧住沈歡意的臉頰，親了又親，“媽媽你不要太累。唧唧給你唱歌聽！”

臂彎收緊，沈歡意下巴抵在唧唧頭頂，搖著頭，聲音是難得的輕柔，“媽媽不累，咱們回去睡覺走。”

抱起小家伙，沈歡意大步向宿舍走去。

星子一閃一閃，陰云遮蔽晴空，弦月俏皮躲進大片烏云中，帶走了夜空最后一絲光亮。

睡夢中，沈歡意眉心緊蹙，豆大的汗珠滑落，心口灼熱刺痛。深吸一口氣，蓄著水霧的桃花眸倏然睜開，修長的手死死抓著床單，指甲縫中滲著血。

坐起身，沈歡意回頭看向熟睡的唧唧，枕邊手機響個不停。掛斷電話看了一眼時間，手機再度響鈴振動。

看時間和撥電話的次數，對方貌似是有什么急事。

無奈接起，耳邊便是一聲接一聲的咆哮，“沈歡意！誰給你的膽子？惹了傅家你不知足，還要惹巴亞公爵！你以為你是顧瑗，有皇家給你罩著？”

沈父的怒吼震得沈歡意耳朵疼，她眉頭皺起，拿遠手機，手動把聲音調小，避免吵到唧唧睡覺。

“三個億！人家讓我們沈家給他們賠償三個億！你那兩巴掌一顆子彈，讓你爹我辛辛苦苦一個月白干！”

手機扔在床邊，沈歡意靜靜聽著沈父夾槍帶炮的怒火，淡淡給熟睡流口水的唧唧掖被角。

帶著手機去了浴室，沈歡意側身靠著玻璃門，冷淡平靜，“你賠著三億，倒不如給基地投資。基地現在缺錢你又不是不知道。”

淡淡的一句話，把皇城腳下豪華別墅的主人氣得吐出一口老血。

“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當初讓你跟四皇子相親你怎么干的？談崩了是不是？你說說，我都這么費心了，讓你高嫁，你不！現在連個依仗的都沒有！”

氣得胸口疼，沈父揉著胸口，氣急敗壞。

“人家不喜歡我，我上趕著干什么？掛了……后天回去一趟。”

沒等沈父應聲，沈歡意飛速掛斷電話，緩緩吐出一口氣，按了按眉心，壓下心底的煩躁。

走廊燈光閃爍，坦斯巴爾外境太陽躍出地平線為大陸帶來第一縷陽光。太陽光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光明，海邊人來人往，純白色的軍裝在沙灘上穿梭，每個人都有同伴并肩而行。

寬大的衣衫垂落輕掃過質感細膩的沙灘，腳底傳來細沙柔軟的觸感，海浪拍打涌上沙灘沾濕衣衫。言卿沿著沙灘走了一圈，目光始終望向瑰海。行至碼頭，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鑲有不規則珍珠的耳飾隨言卿彎腰的動作垂下。

一只腦袋上寄生藤壺的海龜冒出海平面，周邊的海水騰空凝聚，一行字符豎列排開。

“沒事，四千年我都熬過來了，還怕這一時嗎？和那個多事佬說，不要來插手這顆星球運行的規律。”

又一行字排開，言卿搖了搖頭，“我只是分裂出一縷靈識，上面的人管不著。”

海龜輕輕點頭，想要潛入海中。冰涼的手輕放在海**頂，藤壺發出尖叫爆裂。沉重的腦袋在藤壺爆裂后頓感輕松，海龜望向直起身體遙望海面的男子，轉身游向太陽升起的方向。

“言卿，指揮官讓我來找你，今天要去見山羊教授。”背后愉快柔軟的聲音，言卿回過頭去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Alpha頷首應著。

喬孜緒一愣，揉了揉眼睛。他最近眼睛好像出了點問題。看沈歡意像顧瑗，看言卿像宥司言。

引領言卿前往北極星基地關押外部人員的監牢，喬孜緒下了兩層樓梯，來到基地最深處，與海洋接觸的位置。

特制的玻璃鋪在海面之上，一朵又一朵洶涌的浪花拍打看似薄脆的玻璃發出悶響。

沈歡意站在玻璃門前和路瑄交談，兩人面對監牢里坐在床上滄桑的山羊教授神色一個比一個嚴肅。

遠遠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言卿眉頭輕輕擰起轉而放松下來，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隔了一扇厚重玻璃門的山羊教授，唇角勾起。

“指揮官。”快步走到沈歡意背后，言卿歪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文件給你翻譯一下。”將夾在腋下的文件遞到言卿身前，撲鼻的烏龍茶信息素有意無意間安撫看上去躁動的沈歡意。

幾步上前接過文件，言卿拆開密封線從中拿出泛黃的紙張。眉心微蹙，言卿殷紅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鳳眸緊盯身前背對著自己的沈歡意。

紙張上的香味和他在某一瞬嗅到的味道相近。混雜不清的香氣形成旋渦將聞到味道的人卷入其中，閉上眼睛，一張巨大的羊皮紙卷軸在言卿前鋪展開來，濃厚的墨香裹挾古老卷軸的氣味，蕓香濃烈特殊的香氣纏繞鼻尖，將人帶回到天地開辟之初。

一道光若隱若現，睜開眼睛，眼前是模糊不清的身形，彩色綢緞翩躚，深藍色衣擺垂落入視野。言卿迫切想要抬起頭，強大的威壓逼迫他跪地以示恭敬。

虔誠跪地，言卿暗似深淵的雙眸輕輕闔上，，姿態恭敬。耳畔是群鳥鳴叫，海水輕撫臉頰，深藍長發隨海水涌動飄起。

“言卿？”

回過神看到身后言卿雙目失焦，清冷疏離的臉頰浮著溫柔，沈歡意喊了一聲。

冷淡的嗓音打破群鳥爭鳴，眼前的黑暗與光明交織歸于虛無。言卿眨了眨眼睛，恢復聚焦，暗紫色的鳳眸望向冰冷臉上帶著絲絲擔憂的沈歡意。

“這是海族長老們的東西，文字有些上古，我也看不懂。”小心折起泛黃的羊皮紙張，言卿歸還給沈歡意，眼底卻是數不盡的落寞。

他剛剛見到了，他的神明。

“山羊教授，我現在給你第二個選擇。如果在這個選擇給出后，你不選，那就和昨天說的一樣。”

監牢把守的人員快速打開玻璃門側身讓開一條路。沈歡意邁開步子走進監牢，身姿挺拔，桃花眸中閃著鋒利。

“我選！我選……我選第二個，不論你給什么選擇我都選第二個！”急得跳腳，山羊教授忽視拴在床上的鐐銬站起身。瘦弱的身軀帶動鐵床在玻璃地板上擦出刺耳的聲響。